老夫人將這細(xì)節(jié)納入眼底，對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天夜里府中很是熱鬧。
除夕過后，將軍府忙了好一陣，顧引舟養(yǎng)病間，不少同僚前來探望,調(diào)理近半月，顧引舟身體已恢復(fù)大半，平日健步如飛。
這日,蔣澤楓去給顧引舟把脈針灸,剛到他院中，便聽到有人高聲闊談。
“這次這大夫還真有點(diǎn)本事，不如帶來給我們看看？”
“大將軍,見你一面當(dāng)真是不容易！”
“比試一下？”顧引舟提著長槍站在院中，輕裝上陣，黑色勁裝勾勒得腰間勁瘦,長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身姿挺拔,氣勢如虹。
對面的幾個男子皆是衣著不凡，在上京都叫的上名號。
紫色長袍男子往后退了幾步,“哎不必不必,將軍火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旺盛啊。”
顧引舟余光瞥見有人進(jìn)了院子，側(cè)頭一看，將手中長槍往旁邊一拋。
下人連忙接住，被重量顛的趔趄了兩步。
蔣澤楓站在院門口：“不知有客人來了,我晚些再來吧。”
顧引舟：“哪有客人？我身體不舒服，你替我看看。”
他聲音不大不小，院中那幾個公子哥兒都聽得清楚，嘴角跟著抽了抽。
身體不舒服，剛剛還耍長槍想和他們比試呢，哪門子的不舒服。
顧引舟在一旁石桌坐下，倒了杯熱茶，推到蔣澤楓手邊，旁邊那幾位公子哥見到生面孔，是好奇的很，早聽說顧引舟府中來了位風(fēng)流倜儻的郎中，他們早就想見見了。
消息靈通的，聽過些許風(fēng)聲，這位大夫和將軍之間關(guān)系不純潔。
他們就想看顧引舟笑話。
哪個男子，會甘愿委身人下，聽聞還是被強(qiáng)迫來的。
這會兒看顧引舟還給他倒水，心思活絡(luò)的已腦補(bǔ)出了一場大戲。
也不知這小郎中，是不是真的小郎中。
蔣澤楓給顧引舟診過脈，有人湊熱鬧的問：“大夫，不如也順道幫我看看？”
顧引舟蹙了一下眉頭，“你又沒病，湊什么熱鬧。”
“這不是想看看這位蔣大夫是不是真有點(diǎn)本事嘛。”那人笑著說，也不避諱蔣澤楓本人在此。
蔣澤楓看了那人一眼，眼下烏青，模樣輕浮，看著似被掏空了身體般，這看病講究望聞問切，只一眼，蔣澤楓便看得出大致。
“公子還是少出入煙花柳巷為好。”他分外真誠道，“若是傷了根本，再想治也難了。”
“……”
又有人纏著蔣澤楓旁敲側(cè)擊的想要從他嘴里套消息，蔣澤楓看出來了，自不會那么容易被他們套了消息去。
“蔣大夫可有婚配？”有人問。
“啪嗒”，顧引舟放下茶杯動作有些重，發(fā)出清脆一聲響，他說出這話，他已然猜得到他想做什么。
無非是又想往他身邊的人送人了。
這動靜讓那幾人側(cè)目一瞬。
“你要替我說親？”蔣澤楓道，“從前我村口的大娘也給我說過親。”
他后半句話乍一聽，沒別的意思，聯(lián)合上上一句話細(xì)品，又哪哪都不對勁兒，那人心下不愉，旁邊顧引舟虎視眈眈，他被盯得不好發(fā)作，干笑了幾聲，“蔣大夫說笑了。”
蔣澤楓抿唇微微一笑。
“在上京仰慕將軍的女子不少，蔣大夫可知曉？”
“聽過一二。”蔣澤楓睨了眼顧引舟。
顧引舟眉間輕皺，看向那說話的人。
那人無辜回望，“將軍桃花可不少。”
“將軍這等風(fēng)流人物，自是值得人仰慕。”蔣澤楓一臉傾慕的說，“我亦是如此。”
那人神情古怪。
蔣澤楓偏過頭，莞爾一笑，唇邊自帶幾分輕佻，眼底藏著只有顧引舟看得懂的揶揄，泛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光彩。
顧引舟：“……”
他騰地升起燥意。
他怎的這般直白？！
他端著桌上茶杯喝了口茶，嗓子還是有些干澀。
眾目睽睽之下，這么坦白，似并不介懷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公諸于世，讓顧引舟的心臟直怦怦跳，他還記著前些日子，他把蔣澤楓嘴咬了，蔣澤楓還說那般出去見不得人，現(xiàn)在這又是何意？
那幾人說了好一會兒，蔣澤楓一副對顧引舟死心塌地的模樣，他們無功而返，覺著無趣。
“若是閑，我可以陪你們玩玩。”顧引舟道。
顧引舟的“玩”，那可不是一般的玩玩，那些人不敢恭維，沒待多久，那些公子哥兒們便走了。
院中一下清靜了許多。
“他們從前與我有些恩怨，那些話，你聽聽便好，不要信。”顧引舟說。
蔣澤楓：“我說的那些話，你可別只聽聽。”
“哪句話？”顧引舟問。
蔣澤楓：“我仰慕將軍那句。”
“油嘴滑舌。”
“我還以為……你愛聽呢。”
“……”
蔣澤楓托腮側(cè)頭看著顧引舟，一身勁裝將他身材完美的勾勒出來，深邃的臉龐，烏黑的發(fā)，幽暗的眸子泛著未褪去的冷意。
這是和平日在他面前時不一樣的一番模樣。
卻又格外的帶勁且狂野。
顧引舟逐漸有些坐不住，“看什么？”
“看你。”蔣澤楓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個荷包，拿出一錠銀子，放在石桌上，“夠嗎？”
“什么？”
“買你的銀子。”
顧引舟：“……”
他指尖在桌上點(diǎn)了兩下，“收回去。”
蔣澤楓輕笑出聲，“別這么嚴(yán)肅啊哥。”
顧引舟默了默，舌尖抵著后齒，面上不動聲色，“你可知，我好男風(fēng)的事，在上京人盡皆知。”
蔣澤楓不在意的“嗯”了聲，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剛才一直在應(yīng)付那些人，嗓子都有些干了。
“你這般說話，他們是會誤會的。”顧引舟說。
蔣澤楓：“誤會什么？”
“你我的關(guān)系。”
“這是誤會嗎？”蔣澤楓掀了掀眼簾，雙手捧著茶杯，在手中轉(zhuǎn)著，“哥哥。”
顧引舟：“……”
蔣澤楓看著他勾了下唇角，也揚(yáng)了揚(yáng)唇。
口是心非。
“你和他們，有何過節(jié)？”蔣澤楓問。
“小事罷了。”顧引舟說。
他這般說，蔣澤楓也就沒太放在心上，這兩日陰雨連綿，顧引舟身上留下的舊疾時常會疼，蔣澤楓今日是來給他針灸的。
他們回了廂房，顧引舟褪去外衣，蔣澤楓就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著，目光毫不遮掩，仿佛在看著一場表演。
“不必針灸了。”顧引舟說。
蔣澤楓：“嗯？可我都準(zhǔn)備好了。”
顧引舟說他身上不疼了。
蔣澤楓狐疑的看著他，顧引舟一向能忍，在某些時候，再疼，他也能作出面無表情之態(tài)。
“辦點(diǎn)事。”顧引舟說。
蔣澤楓：“什么事？”
顧引舟走上前，撐著他身后的桌子，低下頭，在他頸側(cè)嗅了嗅，“你身上為何有香味兒？”
“是藥味兒。”蔣澤楓道，“幫你熬藥，我都快成腌入味了。”
他垂了眸，勾了勾他腰帶，又道：“哥，你這么穿著，真好看——”
下一刻，顧引舟便吻了上來。
外面還未天黑，時辰還早，但沒有顧引舟吩咐，下人不會過來打攪，更何況這屋里頭，還有另一位蔣大夫。
二人在房中廝混一番，一個時辰后，蔣澤楓披上衣服，叫外頭下人去打熱水來。
下人匆匆一瞥，瞥見他一處紅痕，一時面紅耳赤的下去了。
這一天，蔣澤楓到了天黑都未離開院中，在顧引舟房里睡了一夜。
正月十五，民間有鬧元宵習(xí)俗，顧引舟道是要帶蔣澤楓去看看上京的繁華盛景，兩人夜間出行，只帶了幾個隨從。
這晚街上熱鬧，人群熙熙攘攘，白日下了雨，青石板地面上還濕著，街道掛著兩排紅燈籠，路邊賣藝人敲鑼打鼓的吸引民眾。
蔣澤楓多看了兩眼街邊小糖人，顧引舟便領(lǐng)著他走了過去買了一個，他對這個東西看的興趣比吃的興趣要大，一路拿著，都沒怎么吃。
猜燈謎攤位前擠滿了人，蔣澤楓和顧引舟站在外圍，對這些東西，顧引舟猜不到，但他聽那猜燈謎攤主每說出一個謎題，蔣澤楓總能很快的給出答案，和攤主嘴里的答案差不離。
“表哥！”一道驚喜的女聲自他們身后傳來。
顧引舟動了一下，蔣澤楓才瞥過去，看見一名嬌小的女子戴著帷帽，白紗后輪廓隱隱約約，她手中拿著一盞兔子燈籠，身后還跟著好些個人。
她行至顧引舟面前，“我去你府中，你為何不見我？”
她撥開帷帽白紗，那張臉?gòu)汕尾灰眩橗嬛赡郏拔衣犝f他們又去你府中了？你見他們都不見我！”
蔣澤楓偏頭，紅色燈籠的光落在顧引舟臉上，“你是女子，多有不便。”
“有什么不便。”女子嘟囔，“從前我去將軍府，都沒這么多規(guī)矩。”
他們幾句話間，蔣澤楓便知道了這位女子的身份，這便是那位王小姐，他知道顧引舟的性子，不可能做出朝三暮四這種事，所以也從未認(rèn)真的想過他和這位王小姐有什么可能。
曾經(jīng)沒可能，后來就更不會有可能了。
“你便是表哥的……”女子突然看向他，像是不知怎么形容。
顧引舟側(cè)身一擋蔣澤楓，“別胡鬧。”
蔣澤楓比顧引舟高些，顧引舟沒法完全擋著他，他抬手搭在了顧引舟肩頭，輕巧的從他肩后探出頭來，親昵摟肩的姿勢讓顧引舟渾身僵硬。
“見過表小姐。”他唇邊似笑非笑。
女子睜著圓溜溜的眸子，看了他一會兒，意識到如此盯著男子看太失禮，放下了白紗，道：“婉婉見過表嫂子。”
對他并無敵意。
蔣澤楓聽到稱呼，不禁笑了聲。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顧引舟耳邊回響，顧引舟耳邊一陣酥麻。
女子與他們同行了一段，見到了閨中密友，便和他們分開了。
他們沿著河道走著，水中映著倒影。
“哥。”
“嗯？”
“表嫂子，是什么意思？”蔣澤楓偏頭，轉(zhuǎn)了個話題。
顧引舟的側(cè)臉輪廓在陰影中，線條流暢透著幾分凌厲，“明知故問。”
“表小姐都這么叫我了。”蔣澤楓頓了頓，說，“你不給個名分，是不是不太合適？”
顧引舟：“……”這莫不是，在暗示他？
蔣澤楓手擦過他手背，顧引舟指尖卷縮了一下，不知他有意還是無意，下一瞬，蔣澤楓的手背又擦了一下，接著，握住了他的手，指腹在他手心里劃拉了兩下。
“我聽聞，當(dāng)初你為了表小姐，和徐公子當(dāng)街打了一架，可是真的？”
徐公子便是那日穿著紫色長袍的男子。
下人掌握的小道消息，那是最多的。
“誰在你面前嚼耳根了？”
“不告訴你。”
“他無禮在先，我只當(dāng)表妹是妹妹，別多想。”顧引舟說。
蔣澤楓說起他聽過的傳聞，顧引舟道表妹是說過想嫁他這種話，不過那時還小，才十歲，做不得真。
“傳不可信。”顧引舟道。
“這樣啊……十歲，記得這么清楚呢。”
顧引舟后知后覺，蔣澤楓吃味兒了，他沉默片刻，說：“記性好。”
“那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顧引舟：“……”
這個他真不記得了。
“你敢和別人好——”蔣澤楓哼唧了聲，終于有朝一日也能說出這句話，“我就打斷你的腿。”
顧引舟：“……”
“然后沒日沒夜的，和你辦事。”蔣澤楓道。
“現(xiàn)在也可以，哥身體好了，天天跟你辦事都行。”
“哥，你怎么這么不知羞呢，這在外頭呢。”蔣澤楓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說。
顧引舟哼笑了聲，“又不是沒在外頭辦過。”
“回去就辦了你。”蔣澤楓低低的說。
“不辦不是男人。”顧引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