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很快就到了。
運動會在滬大操場如期舉行。
賀予被報上去的項目是男子一千五長跑，兩百米爆發(fā)，以及最終的三千米大魔王。
真他媽是他們班體育委員損陰德，男子一千五百米和三千米耐力跑這玩意兒是燙手山芋，體育委員橫豎抓不到人報名，趁著賀予天天往隔壁滬醫(yī)科泡妞，就偷摸著把他名字寫上去了。
一千五是在中午場的最后，賀予穿著雪白的運動衫褲，往田徑場一站，確實是清秀俊美，氣質(zhì)非常。
他往觀眾臺掃了一圈，目光略過那些興奮不已的學(xué)姐學(xué)長，視力可及之處，見不到謝清呈的身影。
而這時候，哨聲響了。
“預(yù)備！——跑！！”
槍響人出。
謝清呈來的時候，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賀予拿了第二，正氣喘吁吁地坐在田徑場邊，手反撐著休息。
他周圍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他的同學(xué)們，一群學(xué)生揮汗如雨，青春蓬勃的樣子，讓謝清呈沒有再往前走。
他覺得那是一副很美的畫，自己這么病怏怏地走進去了，畫的美感也就消失了。
有人給賀予遞水，賀予接過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喘了口氣，額發(fā)濕潤地垂在他眼前，他往后一倒，笑著和同學(xué)說了幾句話。
而就在這時，他的余光瞥見了看臺邊的謝清呈。
賀予原本一點力氣也沒了，哪個正常大學(xué)生他媽的跑了一千五還有勁兒啊，又不是體校軍校警校。
但他一看到謝清呈，忽然就有了力氣，他在陽光下笑起來，起身手一撐，翻過欄桿，朝謝清呈跑了過來。
“你來啦。”
“……嗯。”
“剛來的？”
謝清呈又嗯了一聲，問他：“你都比完了？”
賀予扶了一下額，笑著看他：“沒有，下午還有三千米，你都來看了，那我要跑第一名。”
謝清呈：“……盡力就行了。不用那么拼，這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又對賀予道：“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賀予就挨在他身邊乖乖坐下了。
滬大的操場是按著正規(guī)田徑體育館比例建造的，非常大，賀予和謝清呈坐著的地方?jīng)]什么人。
坐著坐著，那氣氛居然有點像是學(xué)生時代的約會了。
操場上，三三倆倆的學(xué)生正在打掃場地，為下午的比賽做準(zhǔn)備。
賀予伸著長腿歇了一會兒，問：“謝清呈，你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會報名參加運動會嗎？”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會嗎？”
“……會。”
“那你參加什么項目？”
“和你一樣，也是長跑。”
“那肯定沒人跑的過你。”
謝清呈確實回回第一。
賀予見他默認(rèn)了，便怎么也不肯在下午場落后，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給你丟人的。”
午飯時間到了，謝清呈給賀予帶了一份盒飯，算是還賀予之前的人情。
是揚州炒飯，金黃松軟的炒飯噴香撲鼻，里面還有很多晶瑩的蝦仁，是手剝的河蝦。
謝清呈給愣在原地的賀予遞過去，又給他開了瓶酸奶汽水。
“……看我干什么？吃吧。”
賀予心里一下子熱得要命，他不敢相信謝清呈竟真的還能專門給他做一份揚州炒飯。
他簡直想湊過去抱住謝清呈親他，但是礙著在學(xué)校操場上，他什么也不能做，最后只得壓著滿心的歡喜，拿過了筷子。
“你真給我做啊。”
謝清呈：“……我之前答應(yīng)過你的。想要完成這個約定。”
賀予沒聽出他的下之意，笑了。
謝清呈來看他，謝清呈還給他做了炒飯，他是死都不可能讓自己輸了。
下午場第三個項目就是男子三千米。
賀予走下去之前，特別認(rèn)真地和謝清呈說：“你等我，我給你拿個第一。”
謝清呈：“……沒事，你跑慢一點也沒關(guān)系。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和他同場競技的幾乎都是上午一千五的那幾位哥們兒，其他人賀予倒沒特別放在眼里，有個大四的交換生，是個黑人小伙兒，體質(zhì)優(yōu)勢不而喻，賀予上午就是輸在這位兄弟手里。
賽槍響了，賀予離弦如箭，從一開場就與那黑人小哥甩了其他同學(xué)很長一段距離，之后進入長跑的耐力拉鋸期，這二位哥們兒較上勁了，彼此都沒有想給對方讓步的意思，潮汐似的一前一后輪換著，愣是把大學(xué)生男子三千米長跑，賽出了兩百米爆發(fā)跑的刺激來。
一圈……兩圈……
看臺上的人們震驚于這倆學(xué)生不要命的跑法，還有學(xué)生顫然問道：“怎……怎么著啊？干嘛這么拼，是跑贏了能拿到奧運會的vip觀眾席票嗎？”
黑人兄弟也是這么想的，他想，這位帥哥有什么毛病，一定要和他在這個項目上爭第一啊！
兩人肩并肩沖最后兩圈時，力氣都快耗盡了，黑人兄弟滿頭問號氣喘吁吁：“哥們，你干嘛，這項目我不拿第一很丟人啊！”
賀予深表理解，但也一邊跑一邊對那兄弟說：“真不好意思哥們兒，我老婆在看臺上看著呢，我也丟不起這人。”
黑人兄弟：“？你不是學(xué)生嗎？你怎么就有老婆了？”
賀予高深莫測。
黑人兄弟領(lǐng)悟了：“你不會是那個……未婚先孕，把人肚子搞大了，不得不領(lǐng)證吧？”
賀予：“兄弟中文真不錯，你不一定要拿長跑第一，下次辯論會你也可以去試一下。”
說著就趁著黑人兄弟還沉浸在“貴校真亂啊”的震驚中，加快了速度搶在了他前面。
這還了得？
黑人兄弟立刻回神，雖然他很同情這位年輕的爸爸，居然二十出頭就要步入婚姻的墳?zāi)梗荣惒荒芊潘€是提速追了上去。
最后一圈！
“臥槽，太拼了！”
“這男子三千米看得我熱血沸騰！”
“快啊！快！”
看臺上的人們紛紛激動地起身，想要把賽場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些。
謝清呈原本不想站的，結(jié)果大家全站了起來，導(dǎo)致他坐著瞧不見任何東西了，于是他也只得起身。
賀予在最后一道彎道時落在了黑人兄弟后面，差距在不斷拉大……
不少人有些嗟嘆，心道可惜了，這帥哥拼了這么久，還是要與冠軍失之交臂了。
然而賀予一直咬著一口氣，固執(zhí)地不肯認(rèn)輸，到了最后三百米時，他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力氣，從身體里爆發(fā)出來，追著前面那位兄弟的背影就猛趕上去！
一米，五米……差距在不斷縮短，最后——
“砰！”
終點線撞上，賀予竟在最后關(guān)口超過了那位兄弟，觸發(fā)了長跑終點線的禮花！
碎彩紙片紛紛落下。
看臺靜了幾秒，頓時沸騰了！！
“哇！！”
“這場太刺激了！！！”
“反超！反超了！會長拿了第一！”
賀予一下子就躺坐在了田徑場上，在漫天花雨彩屑飛揚中，朝看臺上，謝清呈站的那個方向揮了揮手，露出了一個滿臉是汗，青春洋溢的燦笑。
那一刻，任誰也看不出，他曾是那樣一個累累傷痕的孤獨病號。
而同時，微風(fēng)吹拂過謝清呈的面龐，謝清呈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賀予，他像是被那光芒刺痛了，心臟鈍疼，一瞬之間，竟再也看不清賀予的臉……
“謝教授，您怎么了？”
暈眩感是突如其來的。
等回過神時，謝清呈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坐回到了看臺椅上，旁邊有兩個換到他附近看比賽的學(xué)生留意到他的反常，很擔(dān)心地問道。
謝清呈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說道：“沒事。”
他坐在看臺上，緩了好一會兒。
運動會是生命力蓬勃蓊郁的地方，尤其高校運動會，更是意味著年輕、活力、希望。這些東西此刻就在他周圍洋溢著，卻好像與他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他知道，即使在不斷地使用rn-13治療藥，自己的臟器衰弱還是越來越明顯了。
他的視力是受損最嚴(yán)重的，因為rn-13對視神經(jīng)的影響很大。
但是他做實驗也好，整理數(shù)據(jù)也罷，都需要這雙眼睛。他閉了閉雙眸，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或者說，比預(yù)計的會更少。
謝清呈又歇了一會兒，起身，在賀予被喚去領(lǐng)獎時，離開了人聲鼎沸的觀眾席，遠(yuǎn)去了。
他原本是想回宿舍去的，身體扛不住，只能去體育館的室內(nèi)場館坐著。
這里沒人，他靠在羽毛球場地邊的長椅上休息。
沒想到坐了沒多久，賀予尋來了。
“謝清呈，你怎么在這里?’
體育館內(nèi)場的光線暗淡，賀予沒有注意到謝清呈略顯蒼白的臉色。他還以為是外面陽光太曬了，謝清呈耐不住，才到了內(nèi)館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