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把那些試圖從她身體里流失的鎮(zhèn)定一點一點地捕撈回來，連同從她喉嚨里出逃的聲線，一齊緝拿歸案。
“……我沒說視頻是假的。”呂芝書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竭力穩(wěn)定住了心神，回答道，“這視頻是真的。”
衛(wèi)二瞇起眼：“那你還打算狡辯——”
“但你們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我當時給她噴的是聽話水？”
旁聽的小警察：“你——！！”
呂芝書：“我當時對著她噴的是口腔除味水，我隨身都帶著，她嘴里有味，我不喜歡。這是我待人無禮，可你們也管不著。”
小警察幾乎要拍案而起了：“呂芝書！這個服務生后來說自己失去了意識，身上也檢測出了用藥的痕跡，你在這里大放什么厥詞！你還想著要抵賴……”
“她失去意識，身上有用藥痕跡，就不可能是別人動的手？”呂芝書在咬定說法，拒不松口這方面的能耐簡直無人可敵，一般人面對這樣的證據(jù)早就直接嚇得承認了，但呂芝書知道自己這事兒絕不存在什么“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一旦坦白她就得完蛋。
認清了這一點之后，她的態(tài)度簡直猶如銅墻鐵壁，怎么敲打都不漏風。
“你們有什么證據(jù)可以證明，我當時使用的噴霧，就是聽話水？有這種證據(jù)嗎？衛(wèi)二少？”
衛(wèi)二：“……你不認這個是嗎？”
“我不認。”
呂芝書與衛(wèi)二互相盯了大約有十幾秒，衛(wèi)二的拳頭捏得咔咔作響，最后冷笑一聲：“呂總真是長了一張能讓您自己絕處逢生的妙嘴。”
“衛(wèi)二少你過獎了。”呂芝書冷汗仍在往外冒，卻慢慢地越來越鎮(zhèn)定，“再者說，我也沒有任何理由，要讓一個服務生去破壞你們衛(wèi)家的婚事。你別忘了，我與你們家的生意往來不少，平日里交情也不差，毀了衛(wèi)三少的姻緣對我而沒有任何的好處。”
衛(wèi)二：“也許你想毀的是另一個人呢？”
“另一個人？謝清呈？”呂芝書嗤道，“他就是個大學教授，四五年前受雇于我家，與我沒有什么私仇。像這樣的人我更不會放在眼里，更何況如果真是他冒犯到我，我想找他麻煩可以用其他各種手段，根本不用那么大費周章。”
頓了一下，她繼續(xù)道：“而且衛(wèi)二少你別忘了，那件事情，最后受害的人是我的兒子。如果我們集團真的有什么陰謀陽謀，賀予不會不知道。你總不會認為我能連他都一并害了。”
“以我這么多年對呂總的了解。”衛(wèi)二道，“你對你大兒子確實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好的，不是你們這些外人能知道的。”呂芝書說，“另外這與我們現(xiàn)在說的事情，也已經(jīng)偏得太遠了。”
她額上的汗珠子逐漸地少了，一雙眼幽幽地盯著衛(wèi)二。
這一番敵我往來后，她已經(jīng)確定了不是段聞在故意放棄她，否則他們手上的證據(jù)會更多，這樣一來，她的恐懼感就消退了不少。
而且她確定警方的證據(jù)環(huán)是還不夠全面的——他們手上有一些可以嚇到她，讓她直接認罪的東西，但只要她不松口，那些證據(jù)就無法真正生效。她甚至明白了，王政委親自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為了給她在精神上施壓。如果他們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直接證據(jù)，可以證明賀氏集團存在問題，那么其實根本就不用勞動王政委的大駕。
呂芝書這樣想著，又定了定神。
她這會兒連聲音都不怎么抖了，說道：“你們的證環(huán)無法閉合，你們不能給我定罪。我已經(jīng)依法完成了對你們的調查配合，現(xiàn)在，請你門立刻讓我離開這里。”
王政委已經(jīng)陰沉著臉，幾秒鐘，又或者十幾秒后，他忽然一不發(fā)地先行走出了審訊室。
警長瞄著王政委的背影——他現(xiàn)在看起來似乎比呂芝書更緊張一些，他也需要定定神了。
“不急啊，呂總，來都來了。”最后是衛(wèi)二先開了口，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腕表，“既然您是無辜的，也不必太擔心，依照立法，拘捕令對您有效的時常是48小時。”
“你什么意思？你要讓我在這里待48小時？！”
“這是符合規(guī)定的。”
“你耽誤我集團的事，你以為我的時間是普通人的時間？我警告你衛(wèi)二——”
“你警告我什么都沒有用。”衛(wèi)二說，“我弟弟的婚宴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很難不懷疑有人在陷害我們衛(wèi)家，這件事我必須要查清楚，這48小時內，我們會盡力尋找更多的證據(jù)，比如……”
他停頓片刻，俯低了身子，輕聲道：“我們會聯(lián)合廣市的警方，全力追查賀總正在親自盯梢出海的那一批貨物。”
呂芝書的瞳孔驀地收縮。
“事實上廣市已經(jīng)展開行動了，首長。”身后的廣市臨時調來的小警官立刻說道，“一旦有結果，會立刻聯(lián)絡滬州。”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衛(wèi)二牽動嘴角，笑了一笑，“呂總，如果您真的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這48小時。48小時之后如果我們依然一無所獲，一定會把您恭恭敬敬地送回府上，屆時小侄會親自登門致歉，更會設法彌補呂總您的損失。”
呂芝書臉色微白，但也沒有到非常畏懼的地步。
他們……要去追查賀予的那艘船……
她對賀予的頭腦是有足夠的信任的，賀予非常的聰明，他出發(fā)之前，她也特意叮囑過他這批貨是最后一批，而他們整個賀家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她令他行事一定要格外小心，隨機應變。
按目前的時間來看，如果海上沒出什么意外，賀予已經(jīng)完全駛出本國領海，到達公海上了。公海之上，賀予不必再硬性向國內航海基站做出信號匯報，再加上他的黑客能力，廣市警方根本沒有在一時半會兒內定位到他的船只具體位置。
想要追上他，絕沒有那么容易。
“好。”呂芝書眼仁上翻，盯著衛(wèi)二，“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審訊室外，王政委點了支煙。
警長跟出來了，誠惶誠恐地：“王政委……”
“廣市那邊怎么樣了。”雖然對聽話水的具體成分，他一直基于謝清呈那時候對他的說法，只公布于極少數(shù)人，并且嚴格做好了保密工作，但照目前的形式看來，這種藥水的問題情況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的多。
他現(xiàn)在是既要保證這種藥不被更多的人知道、研究，又要盡全力對整個事情進行控制和深查。目前在用人方面，他得慎之又慎。
他沒對警長發(fā)脾氣，只問結果。
警長硬著頭皮道：“賀予的船確實已經(jīng)駛出領海，在公海領域了，盡管我們對呂芝書實行的是突然抓捕，但他應該還是用他的辦法覺察到了，他現(xiàn)在開啟了反追蹤程序模式，那艘船……衛(wèi)星顯示器上完全找不到，萬一他停靠港進行裝卸貨，或者趁這個時候在公海與別的船只接駁，再或者是干脆毀了那些違禁藥品，那么我們就很難再找到什么證據(jù)了。”
王政委往身后的審訊室看了一眼，然后又狠狠地抽了兩口煙：“就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突破他的反追蹤程序模式嗎？！”
“據(jù)我們的了解，賀予的黑客能力常年占據(jù)國際黑客榜前五，實際水平甚至是第一，這樣的能力，即使動用軍方設備的話，突破時間也會非常長。除非——”
“磨磨唧唧的，都到這會兒了還除非但是的，除非什么？你說嘛！”
警長擦擦汗：“除非他自己愿意回應電話或者信息，這樣就能被追蹤到……但他肯定不傻啊，這會兒還有誰的消息是他一定要回的？廣市在那邊想各種辦法呢，您外孫也一直在努力，可這事兒您看……要不我們用呂芝書的手機試試？看看他回不回他親媽的信息？”
王政委：“趕緊試！”
一行人結束了審訊，把呂芝書依法暫拘了。
警長拿著那套著物證袋的手機，在辦公室內，一群大老爺們抽著煙的霧氣騰騰中，隔著袋子，叫了技偵把那手機解鎖打開了。然后他們開始給賀予打電話。
“嘟……嘟……”
本來這些人就對賀予會接電話不抱什么希望，但沒想到賀予會拒得那么干脆，電話才響兩聲就掛了。
警長：“……他就不怕他媽出事？”
衛(wèi)二沉著臉：“他清楚他給了信號反饋才會出事。”
“那要不再試一下發(fā)消息吧……”警長說著，雖然他知道根本沒用，但這樣看起來總比他們現(xiàn)在束手無策的樣子要好些，或許能給到王政委那么一點良好形象。
消息發(fā)出去了，用了很精妙的話術，如果賀予不是存心戒備，或者心念里有一絲動搖的話，是很有可能回應的。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一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
室內的氣氛僵凝到了極點。
王政委臉色鐵青，也就是在這時，房間內有電話響了，他立刻抬頭望去，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看他。
原來響的不是呂芝書的手機，而是他自己的。
王政委并不想接，看了眼來電人，是在廣市配合這件事調查的陳慢，這才清了清喉嚨，接通了電話。
“喂，嗯，你說……”
不到幾句話的功夫，拿著手機的王政委神情就微微地變了，目光轉向了辦公室門口，口中道：“是嗎？有用嗎？那行，可以，你讓他過來。”
政委放下電話，目光轉向門口。
“陳衍說他把事情告訴了一個人，那個人可以試試，但他要先與我們談一談。”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一個警花開門：“各位領導，首長，有一個自稱可以協(xié)助破案的——”
她還沒把話說完，政委就揮手打斷她，讓她把人帶進來了。
一辦公室的人盯著門口，見到來者都有些吃驚，尤其是衛(wèi)二，他原本雙手抱臂吊兒郎當?shù)乜吭谝巫由系模灰妬砣说纱罅搜劬Γ炙砷_了，身子微微向前。
謝清呈清瘦卻依然很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那里，他臉色幾乎沒有什么血色，整個人就像是霧氣凝成的，隨時隨地會散去一樣。
他冷銳的眸子環(huán)視了一圈屋內，最后目光落在了陳慢外公身上。
“王政委。很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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