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梅氏跟紀氏三個少不得交際一回,紀氏有孕的消息闔府都知道了,袁氏盯著她的肚皮暗暗咬牙,回去就捂了心口喘氣,那兩個丫頭買進來也一個多月了,這會子也沒個消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伯祖父那兒行了禮,明沅又跟著紀氏回到東府,在上房里請安行禮,由著往她脖子里掛上一串拿絲繩兒串的百歲錢,再用雄黃酒給她畫了額。
澄哥兒眼巴巴瞧著明沅叫喜姑姑牽了出去,他自然想跟著一道,原來沒開口,這會兒一雙眼睛盯著紀氏不放,紀氏摸了他的腦袋,親昵的敲他一下:“不是說了給小娃娃讀書,外頭亂呢,你去什么。”
明沅回頭就看見明潼挨在紀氏身邊,靠在她肩窩里,由著紀氏給她在后襟上縫上彩扎小粽子:“我都大了,還掛這個,叫人笑話。”
“這是去穢除邪的,哪個笑話!”紀氏拿手指戳戳女兒的額頭,滿臉都是笑意,明潼依在紀氏腿上,趴著等她串線釘彩粽,澄哥兒看見了吃醋,撲上去抱了紀氏的膝蓋,三個人笑成一團。
明沅聽見笑聲回頭去看,已經走到了廊道里,卻哪里瞧得清楚,可連立在外面的丫頭,面上都帶了笑,她拉緊了喜姑姑的手,等走的遠了,問她:“我做的彩扎粽子,給灃哥兒沒有?”
喜姑姑聽見這話低頭看她,見她仰了臉兒,一雙大眼睛清澈見底,點頭應:“一早上就叫采薇送去了,這會兒,怕是已經扎上了。”
明沅抿了嘴露出笑意來,到如今還沒睞姨娘過世的消息傳了來,上房做得的那件小褂子沒送來,也沒傳喪報,那睞姨娘就還活著。
二門邊上早早套好了車,九紅采苓兩個穿著當季發下來的新衣裳,正立在門里等著,這兩個是真快活,兩只手比劃個不住,心都飛了出去,見著明沅過來,快兩步下了臺階來迎。
喜姑姑抱了明沅上車,二門上的小廝抱了東西跑的飛快,十來盒壓得車轍都往下壓,喜姑姑掀開簾子,自口袋里抓了一把大錢,那幾個半大的小子哄搶著跑到廊下,把剛得的銅板拿出來作彩頭,斗蟋蟀。
采苓九紅扒著車窗,這回出來便沒那許多顧忌了,簾子一半兒卷起來往外頭看,各色攤子出來的都早,采苓原在二門上托小廝買了許多,到外頭瞧見了又眼饞著想買。
她一月有五百錢,才剛領著還是寬裕的時候,伸頭一問,氣的咬牙:“這些個壞胚,這兒不過三文一個,他們倒要收我六文一個。”
明沅這才知道,那二門子上幫人買東西的小廝竟也會坐地起價,九紅聽見了長吁一口氣兒:“得虧我沒舍得。”摸出三文錢,買了個八寶堆紗的豆娘,那攤主急著追兩步:“這是五文的!”
九紅吐吐舌頭又摸了兩枚遞出去,簪到頭上,扭了臉不對著采苓,采苓氣極了,鼻子里哼哼一聲:“看我回去告訴采薇姐姐,要那門上的小子好看的。”
明沅念著要給明湘帶琵琶鴨子吃,先往鼎香樓去,定好了五只板鴨,這才趕了車往城郊去。
喜姑姑的男人是靠著她在里頭侍候的好,才能接過紀氏莊頭管事的活計的,紀氏在本地的莊子糧食出的少,單造了大瓦屋,里頭一溜百來架織機,紡絲織綢。
他便自家收些絲,叫那些個女工,占著公家的便宜均出一二匹來,只費的絲在譜上,根本沒有察覺,這樣幾年一積攢,不獨買了屋子,還有了田地。
九紅一跳下車,立時被眼前的屋子驚著了,她不錯眼的盯著那門梁看,開門就是一方照壁,還有一幅四塊青磚拼起來的磚雕畫,兩個胖娃娃抱了大鯉魚踩在荷花上。
里頭人見車停下,跑出來幫忙,喜姑姑家里竟也是有下人的,那婆子便叫她太太,還想伸手幫著抱明沅,叫喜姑姑一把擋住了:“這是府里的姑娘。”
她抱了明沅自門邊進去,繞過照壁就是堂屋,再往后去才是廂房。一東一西兩間,當中還有一間明堂,喜姑姑推了東邊的屋門,見里頭干干凈凈,還開了窗扉通風,桌上有花束,還有果盆子。
炕上搭著一件小兒衣裳,地上一處堆了彈弓小箭,墻上掛著香色的觀音畫像,炕上鋪得厚厚的棉花,喜姑姑給明沅脫了小鞋,抱她坐到床上。
“錘子呢?”那婆子上得茶來,喜姑姑先燙過杯子,再給倒了茶,又拿出攢心梅花盒子來,抓了一把果仁放一小幾上,轉頭問起兒子來。
那婆子轉轉眼睛:“外頭跳鐘馗呢,哥兒瞧去了。”她拿眼兒往西邊屋子里頭一瞥,臉上腆了笑:“老爺放了哥兒去的。”
喜姑姑渾不放在心上,只應了一聲:“去把哥兒尋回來。”正說著話,對面屋門開了,里邊出
來個男人,明沅隔著打開的窗瞧見了,心里想這怕是喜姑姑的男人,才要回頭,就見屋子里又跟了一個女人出來。
喜姑姑家里,竟然也有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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