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低下頭,囁嚅道:“是。”
“既然絡子忘記打了,那就幫我做一套內衫吧。”楚懋又道。
這是祈王殿下法外開恩,阿霧忙不迭地應了,恨不能立時就開工,以示誠意悔改。
阿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先頭嫁過來的時候還絲毫不懼楚懋,可如今待的時日越久就越是怕他,他對她好時,送她禮物時,她一邊兒高興一邊兒害怕,歸結到底還是害怕多一些。總有一種祈王殿下在養豬待殺的感覺。
這世上哪里有無緣無故的對人好,便是父母對子女,那也是因為中間有著血緣,譬如她與長公主,如今沒了血緣,那好也就斷了。
再看楚懋,阿霧雖然也知道男女之情,可在她聽過的故事和看過的書里,什么海枯石爛,什么一心人,那都只存在于詩詞歌賦里。至于榮老爹和崔氏,如果沒有王姨娘那一茬事兒,阿霧心里可能還會有例外二字。
世事無常,阿霧領受過教訓后,就乖多了。她將楚懋對她的特殊歸結于求而未得,暫時新鮮一類。
楚懋起身往內室走,阿霧盡管滿頭霧水,但依然狗腿地跟了上去,然后便見楚懋背著他開始解腰帶。
需知楚懋近來因不在玉瀾堂歇,所以并不在這兒換衣裳,阿霧見他如此,因問:“殿下要出門?”
楚懋沒理阿霧,繼續脫衣裳,阿霧忙地上前接過他的腰帶放好,又伺候楚懋脫了外裳,一時又想起還沒為他準備要換上的出門的衣裳,轉過身就想去開柜子,結果就見楚懋還在繼續脫,片刻后,渾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條玄色杭綢長褲了。
阿霧這還是第一回清清楚楚地看見男人光裸的背脊,以往她飄的時候,也是極有格調的,正元帝沐浴的時候她從不看的。
楚懋肩寬腰細,不同于阿霧想象的瘦弱,反而十分遒勁,中間凹陷的脊梁,曲線實在是美,這種美不同于女子的柔美,而另有一種阿霧從沒見過的陽剛英挺之美,讓她徹底體會到男女的不同。而隨著他手里的動作,他背上、手臂上有肌肉在運動,這讓阿霧不自覺地從里頭看到了力量,屬于男人的極強的力量。
阿霧從沒想過男人的身體居然會同美字連在一起。過了半天,阿霧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一直在盯著楚懋光裸的背脊看。
阿霧趕緊垂下眼皮,結果眼光掃過楚懋精瘦的腰時,心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傻愣著干什么?”楚懋轉過頭來問阿霧。
“啊?”阿霧沒反應過來。
“尺子呢?”楚懋不耐地蹙了蹙眉頭。
“尺子?”阿霧就跟鸚鵡學舍似的。
楚懋嘆了一口氣,極無奈的樣子,“不是說要給我做內衫嗎,你不用量尺寸?”
“啊哦”阿霧先是一驚,然后才是恍然大悟。
“殿下無需如此,我比著殿下現在穿的內衫尺寸做就可以了。”阿霧趕緊道,心里卻在嘀咕,就是量尺寸也不用脫衣服噻。
楚懋走上床榻前的腳踏,轉過身高高在上地俯看了阿霧一眼,“那些都不合身。”然后轉身坐下。
不合身?阿霧心想,怎么可能,以祈王殿下獨領風騷的著衣風格,誰敢給他穿不合身的衣裳。
“我不會允許別人這樣給我量尺寸的。”楚懋仿佛讀出了阿霧的疑惑。
這反而弄得阿霧不好意思了,是她狹隘了,內衫么,本來就是貼身衣物,自然是脫光了才好量。
“去拿尺子吧”阿霧揉了揉緊蹙的眉頭道,那聲音里充斥著無奈,仿佛在嘆息阿霧就跟算盤珠子似的,要他說一下,她才動一下。
阿霧為自己的笨拙而羞紅了臉,趕緊轉出去從針線笸籮里尋了軟尺來。
阿霧拿著軟尺走進去后,一時又糾結了,只聽楚懋更不耐地道:“還愣著做什么,是要叫我就這么涼著?”
這幾日天氣還冷,玉瀾堂雖然生著地龍,可也熱不到需要打赤膊。
阿霧不再糾結,趕緊走了上去,眼睛簡直不敢看楚懋,可垂著眼皮吧,那眼光就跟自己有意識似的,就往楚懋胸口瞥去,胸口兩顆紅茱萸,顏色比自己深些,阿霧心想原來男人的胸就是這個模樣,也不算很平嘛。
再看到楚懋的腹部,居然有六塊硬塊,完全不同于女子柔軟的肚腹,阿霧可算是長見識了。然后阿霧又想起了燈下剪影里的大肚腩和那腰間的贅肉,拿來同眼前的人比較,也是十分不同。
阿霧將軟尺環到楚懋的脖子上,量一量領圍。阿霧從沒給人做過內衫,所以也不知道尺寸需要量哪些,那就只能量全套了,省得以后拿不準還得找祈王殿下再量,那他還不得火得吃了自己,阿霧心想。
阿霧繞到楚懋的背后紅著臉為他量了肩寬、臂長,甚至還趁楚懋不注意,轉過頭無聲地吐了一大口氣出來。繼而是胸圍,再然后是腰圍,下擺長度等等。
這些都不費事兒,到楚懋站起身讓阿霧量□的尺寸時,阿霧手都抖了。
“快點兒。”楚懋不耐地催促。
阿霧橫了橫心,咬著牙蹲下、身為楚懋量褲長,這個也不算太難。
可后頭的就實在太難了,阿霧憋氣險些憋暈過去,這才將楚懋的臀圍量好。
“殿下,可以了。”阿霧紅著臉,不敢抬頭。
楚懋道:“不量褲、襠長短?不量腿粗?你是目測就夠了?”
阿霧都快暈倒了,什么目測,她哪里敢目測。她連眼睛都不敢往那個方向看,她為什么要給他量褲襠的長短?阿霧真想一把把手上的軟尺給扔掉,只可惜不敢,本來答應了的絡子沒打這就是錯,何況她還給忘了。
楚懋將兩腿又略略分開了一些,阿霧只好蹲下給他量大腿的腿粗,心里頭卻想,怎么做個褲子這么麻煩。
再到褲襠時,阿霧閉著眼把軟尺的一頭擱到楚懋的腰上,軟尺自然下垂,她自欺欺人地只敢睜一只眼睛去看。
這一看簡直把阿霧嚇了一大跳,那襠內有東西動了動,阿霧反射性地低了低頭想看清讀數,就被楚懋一把拉起身子,逼著她仰視他。
“可以了,出去吧。”楚懋粗聲粗氣地道。
阿霧只當楚懋是生氣了,她手腳的確是慢了些,可這又不是她的專長,她哪里干過這種事情。阿霧轉過屏風走了出去,急著去外頭尋筆墨把剛才腦子里記得尺碼記下來。
只有到最后的褲襠長短時,她拿捏不好,實在沒看清是多少,阿霧拿手在尺子上比了比,還是有些不確定。這個襠部若是短了,穿起來可十分難受,長了呢,吊得多穿起來不合身,會十分難看。
阿霧想了想,記了個中間數,若是不行,再改就是,反正她是不要再給楚懋量衣服尺寸了。湊得近,她幾乎都能聞見他身上用的澡豆的香氣,心也跳得嘭嘭嘭的,像生病了似的。
阿霧把尺碼記好,又讓紫扇好好收起來,這個可不能丟了,指不定今后還得用多少回哩。
“彤文,你去開箱子把我那匹上等松江三梭布拿來。”阿霧吩咐道。三梭布光潔細密,最適合做內衫,穿起來輕柔貼身,上等的三梭布可以賣到上百兩銀子一匹,比絲羅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