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過宮門,這一對父子緩慢的朝著大殿而去。
梁照沉默無語,也不知道有什么感受。
他是第一次來這里,卻是沒有感覺到任何陌生。
“朕當年牽著你母妃從這里走過,也想著要護她一生周全。”
大祁皇帝平靜的開口,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朕不是神仙,有很多事情做不到,不想做的還好,若是想做的做不到,便總會覺得心煩。”
梁照輕聲道:“人之常情。”
大祁皇帝微微一笑,對于這四個字,似乎有特殊感情。
“寧啟帝那個人,城府極深,和他有牽扯,不管你所思慮的事情有多么完備,都很有可能要吃虧,所以你要多長個心眼,朕對這座王朝的歸屬并不上心,但既然是你自己好不容易才拿來的,自己便要珍惜。”
大祁皇帝雖然看著還是一如既往,但是語之中,對兒子的期盼和憐愛,已經是完全體現出來了。
梁照點頭道:“我知道的。”
這一父一子,雖然此刻手牽著手,但其實也說不上有多親切。
大祁皇帝說道:“殺了你的那些兄弟,其實如果不是如今這局勢,也是沒有必要,他們和你比起來,差得很遠,即便有人興風作浪,也對你的皇位,造不成半點影響。”
梁照搖頭道:“麻煩。”
大祁皇帝微笑道:“也對,留著總是麻煩,不過沒有殺盡,不也麻煩?”
梁照不說話了,他知道大祁皇帝說的是豫皇子。
“顧泯在修行上或許會是你的一生之敵,不過這個人在別的方面應當不如你,不要多看他,也不要把精力多花在他身上,你太在意,反倒是很難跨過他這道門檻。”
“做皇帝不難,在朝堂上要權衡,說到底了,就是人心。”
“做皇帝是不難,但要看你做皇帝是為了什么,做皇帝不一定能夠真自在,想要真正的自在,需要不斷的強大自己,你要明白,只有足夠強大,才能不用去聽那些個狗屁道理和管那些狗屁規矩。”
“大祁根基未穩,和大應那邊遲早會打起來,大祁如今國力不如大應,想要取勝,倒也不是沒有機會,白玉塵是大順王朝的亡國太子,之后可以從他身上多做文章,北邊的局勢,甚至于還可以和大應的皇族做筆交易,那位大應太后,看起來風光無限,實際上很容易就身敗名裂。”
大祁皇帝牽著梁照的手緩慢走著,沿途見到他的太監宮女,無一例外不跪下。
一個個都驚駭異常。
畢竟這可是切切實實的先帝!
走過很長一段路,這位大祁皇帝一直都在說話,其中語,都是關切。
到了這會兒,他就不是那個當年睥睨天下的皇帝陛下了,而是一個最后一次見自己兒子的老父親。
這種感覺,在劍庭的最后一次相見都不曾有過。
這是溫情時刻。
“你在咸商城里所做的,換朕來做,不會更好,朕一直都覺得那些家伙沒有資格做大祁的皇帝,因此之前沒有做任何布置,但這會兒想來,還是朕錯了,朕若是為你想,也不會如此麻煩。”
梁照說道:“誰也不能去怪一個死人,更不能要求一個死人做的更多些。”
大祁皇帝笑道:“也有道理。”
梁照深吸一口氣,看著前面遙遙可見的百官,忽然問道:“我母妃,真的有那么好看嗎?”
大祁皇帝點頭道:“自然很好看,要不然朕為何能夠錯認,你若是想要知道她生得如何,朕宮里有畫像。”
梁照平靜說道:“我沒見過她。”
他其實是見過的,不過記不住了而已,自己都還在襁褓之中,能記住什么?
“我殺大宗正的時候,有部分原因便是他說我是賤種。”
這本該是咬牙切齒的事情,但是在梁照嘴里,仿佛就真的稀松平常。
大祁皇帝點頭道:“如此該殺,他沒在朕面前說過,不然早被朕一巴掌拍死了。”
兩人談話間,便要到了百官身后。
大祁皇帝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這座皇城,眼里倒是沒有什么眷戀的情緒,只有一個帝王的無情。
梁照問道:“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你還會為了自在,而不要自己的性命,不要這座天下嗎?”
大祁皇帝看著皇城說道:“沒什么差別,朕做的選擇,從來都不后悔。”
梁照也有些感觸,他輕聲道:“我知道了。”
大祁皇帝轉過身來,看著梁照,溫聲道:“做了皇帝,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梁照點頭道:“我知道了。”
聽到這句話之后,大祁皇帝也就不說話了,他重新前行,依然牽著梁照的手。
他們兩人出現在朝臣的眼前。
所有朝臣先是驚訝,然后便跪了下去,齊聲高呼參見陛下。
府尹大人跪在人群中,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想過一萬種場景,就是唯獨沒有先帝真的出現在此地的場景。
大祁皇帝牽著梁照走進大殿,然后走到龍椅旁。
這張龍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主人了。
大祁皇帝松開手。
有太監在竭力高喊,“上朝!”
這大祁王朝建立到如今,從來沒有半夜朝會的事情發生,如今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后一次。
朝臣們魚貫而入,紛紛按部就班的站好。
等著之后朝拜。
出人意料的是,大祁皇帝一直都沒有坐下。
他好像也是在等人。
有心人注意到,在朝臣之首,有三個空位。
那是屬于三公的。
今日三公,竟然一個都還沒來。
不去說太宰大人,太傅大人和太保大人一向是最守規矩,如今怎么也沒來?
群臣有些騷亂,但聲音很小。
直到太傅大人姍姍來遲,這才閉上了嘴巴。
大殿安靜下來。
太傅大人走到了最前面,平靜站定。
所有人都低著頭。
大祁皇帝坐上了龍椅。
然后百官跪下,一片又一片,開始高呼萬歲。
“平身。”
大祁皇帝平靜開口。
所有朝臣都站了起來,但依然不敢去看大祁皇帝。
皇帝天顏,臣子不可直視。
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大殿里長久的安靜,甚至于安靜的群臣都只能聽到自己心跳聲,其實自從看到大祁皇帝牽著梁照之后,他們就都有了些想法。
但這會兒的安靜,卻也還是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無數道目光落到了胡王的身上。
姜令很平靜,實際上他平靜的外表下,也是慌亂的內心。
大祁皇帝很平靜看著這些朝臣,他只是一道氣機,但依然能夠代表著大祁皇帝,因為他有著獨立思考的能力,而并不只是當初大祁皇帝的一個意志。
“朕,傳位于皇子梁照。”
終于,大祁皇帝宣布了。
無數人都抬起頭來,看著那位尚且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
沒有任何人開口反對,因為到了這個時候,誰都知道,反對是沒有效果的。
即便真有人反對,如今皇位還能由誰繼承?
原本這個時候,大宗正肯定要跳出來說梁照的身份問題,但這個時候,他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那些皇子,也成為了過去。
所以只有沉默。
大祁皇帝緩慢說道:“希望眾卿,能夠像輔佐朕一樣,輔佐朕的兒子,讓大祁依然強盛!”
還是沒有人說話。
但很快,胡王跪下了。
他說,“遵旨。”
然后便有更多的人跪下,說得都是同樣的話,遵旨。
所有人都在說遵旨。
除了太傅大人。
大祁皇帝讓他們站起來,而后他也站起來了,他牽起梁照的手,讓梁照坐了上去。
然后大祁皇帝朝著大殿外走去,走著走著,便沒有了身影。
他走了。
這一次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有太監忽然尖聲喊道:“朝拜新君!”
胡王跪下,姜尹跪下,第三個跪下的竟然是府尹。
然后所有人都跪下了,還是除了太傅大人。
他跪了大祁皇帝,卻沒有跪梁照,這已經表達了他的立場。
梁照坐在龍椅上,沒有說話,只是揮手。
姜尹從人群里走了出來,他拿著冊子,開始念出一個又一個名字。
那些名字各個衙門都有,唯一的共通處,便是都出自崇文樓。
太傅大人面無表情的轉身朝著大殿外走去,走得很慢。
“自今日起,崇文樓與大祁,再不相干!”
有聲音游蕩在大殿里,經久不散!
——
月初再次求票,那個推薦票沒啥用,就丟給我,那個月票沒啥用,也可以丟給我,另外,那個有想要龍套的,可以加群,群號我已經說了,另外說一句,本書首發網,縱橫小說app可以看,別老是在盜版看了,還催更,我根本都不知道這回事。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