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肚子,她終于覺得放松了。
紅色的燭火靜靜燃燒,卻不見紅燭減少,習慣了之后,羅玉安覺得這紅光似乎也沒有那么可怕了。她舒展一下身體走了出去。就算繭子沒動靜,她還是不太敢一直留在這里面。
外面不是完全沉在黑暗里,一半藏在云層中的圓月光芒讓她能清晰看清楚院子里的一切。昨天黃昏剛來這里,因為緊張沒敢多看,誰能想到在什么可怕的事情都發生了之后,她反而能在這里靜靜觀察院子里的每一個角落。
她忽然發現,神龕一側種了一排植物,紅色的花朵在枝葉間若隱若現。那是十幾株連成了排的單瓣紅山茶,湊近就能嗅到幽幽花香,原來從昨晚上就聞到的香是這些紅山茶散發出來的。
羅玉安在這一側的走廊上躺下去。她太累了,一躺下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人的夢境總是無法捉摸,而且,人在做夢的時候無法得知自己在做夢。夢里的羅玉安忘記了自己身處危險,忘記了驚魂一夜,她回到自己那個住了二十幾年的家。房子是幾十年的老居民樓,三層陽臺上擺著一盆盆小花的就是她的家。
十幾歲的妹妹剛剛放學,幫著她一起擇菜,和她說起在學校發生的事。
“姐,等我以后出去工作了,賺很多錢,我們就換個地方住吧,搞個別墅,能在院子里種花種草?!?
“好啊?!?
“姐,你覺得我以后去當演員怎么樣?”
“可以啊,小靜長得好看?!?
妹妹笑起來,一張美人臉上滿是青春年少的光。
后來這燦爛的光消失了。她留下一封遺書,從樓頂跳了下去。從此,相依為命的妹妹就定格在了一張揚起笑容的黑白照片上。
夢境從快樂轉向絕望,也就只是眨眼的時間,羅玉安渾身發冷地醒過來,發覺天還沒亮,自己渾身都被凍僵了,她還發現自己正在小聲抽泣,臉頰上都是濕潤的淚水,她是哭醒的。
她很久沒有在夜里做夢哭醒了,大概是因為這兩天精神太緊繃。
外面的溫度很低,她哆哆嗦嗦又進了神龕里面。只是隔了一層簾子,神龕里面和外面仿佛是兩個世界,這里面溫暖如春,一進來就有種被暖陽照耀的感覺。羅玉安將目光投向那盞紅燭,發現室內的溫度好像是那盞奇怪的紅燭帶來的。
她躺在溫暖的地上,試圖再次休息,但是怎么都睡不著。她躺著的位置剛好能看見紅繭,繭一直吊在那沒有動靜。她開始想象會從里面出來什么東西,一般來說,繭里面應該會出現蝴蝶。
然后她又開始想自己今后要怎么辦。她不可能一直藏在這里,也不能出去??刹还茉趺聪?,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個死亡的注定結局,她想不到任何一個求生的辦法,不由陷入茫然的頹喪。前路迷茫,她只能這樣走一步看一步地活著。
在神龕躲藏的第二日,她吃了些第二層神龕的供品。
第三日,依舊如此。
在此期間,院子里的門再也沒被打開,她嘗試過靠近門,聽到外面有輕微走動的腳步聲。院子里沒有任何可以攀爬的東西,就算能爬出去,她也能預料到,院子外面肯定早已經圍滿了人,正等著她自投羅網。
她看著紅繭,心里很清楚,等到那個“神”從繭里面出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可她沒想到,那個神“破繭”的速度如此快。第三天夜晚,她再度從睡夢中醒來,迷蒙中,看見紅繭落在了墊子上,紅絲纏繞的繭表面出現了一抹白,那是一條白色的袖子。
羅玉安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就那樣睜著眼睛看到天明,又看到黑色的長發從絲繭里露出來。
封閉了整整三天的院門打開,有人踩著初升的陽光進來了。她們直奔神龕,羅玉安聽到動靜連滾帶爬藏進帷幔后方,看見兩個老太太把外面的四方簾子都挽了起來,而且她們還在繼續往里走,把垂下的帷幔也一層層勾起,使陽光穿透神龕。
羅玉安被逼藏進了最內層,但是這樣還是無法藏住她的身形,眼看最后一層帷幔也要被掀開,羅玉安六神無主地跑到了紅繭旁邊。還沒完全破繭的“神”露出大半身體,紅色絲線組成的繭在散開的過程中堆疊起來,像被子一樣堆在他身側,羅玉安一頭扎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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