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香一襲紅蓋遮到胸前,細腰在喜裙中款款擺動,院中所有人都在笑,賓客在笑,蔣氏夫妻在笑,只有她一步一步踮著腳。
從長廊那頭,一踮一踮走到長廊這頭來。
紅影走到小小身邊,似乎知道她站在轉角處,頭側向著小小所站的方向,輕輕福身,行了個禮。
又一踮一踮走進了喜房。
小小恍然,女鬼上了白雪香的身,瞞過蔣宅門前的貼符,“嫁”進了蔣家門。
袁氏稱心遂愿,看一只只箱籠搬進小院。
小小心念剛動,便穿過屋門,“白雪香”掀開蓋頭,起身為蔣文柏斟酒:“大郎,今日可算遂了我的心愿。”
她轉到蔣文柏身后,伸手要去掐蔣文柏的脖子,手指還沒碰到他頸間,就被金光一刺!
“白雪香”猛然收回手,蔣文柏綢衣之中露出一根紅線,紅線上系著一枚破穢符。
她嬌笑一聲,坐到床邊,素手解開珍珠扣:“大郎,春宵一刻值千金。”
蔣文柏是睡膩了她的,今日看她顏色不同,可又想起那個夢,害怕白雪香又突然變臉,落出一條長舌來。
“白雪香”看破了他的心思:“怕什么,她已經被法袋收入,永世不得超生了。”最后一句,一字一頓。
蔣文柏在外面就喝了幾杯酒,聞見屋中一陣濃香味,不是白雪香常用的香料,馥郁濃烈,香得他心頭火起。
自己剝了衣裳,那枚破穢符就貼著肉。
“白雪香”嘻笑一聲:“不東西也太礙事了。”
蔣文柏迷迷惘惘,竟真的伸手摘掉黃符,想擱到妝臺上,醉眼朦朧,往鏡中一看,床上坐的根本就不是白雪香。
他剛要大喊,女鬼已經拋下白雪香的身體,長舌一卷一勾,上了蔣文柏的身。
小小眼前一片模糊的紅,她正要看下去,聽見耳畔師兄在叫她的名字,猛然回神,人就在謝玄懷里,根本不在蔣家。
謝玄鉆到神臺底下鋪床,聽見火堆“噼啪”一聲,回頭看見小小失神,魎鄱19琶磐猓恢醇未Α
趕緊問她:“怎么了?”
小小不不動,整個人仿佛入定。
“不好!又離魂了。”謝玄趕緊把她摟進懷中。
算一算日子,今日是月晦日,七魄游蕩,鬼來魅往,此時離魂十分兇險,撥開她領口,看見師父給的金錢紅繩還戴在她頸間,略略放心。
雙臂貼著她的胳膊,緊緊摟住她,不住在耳邊輕聲喚小小的名字,一遍一遍念安神咒。
土地聽見“離魂”二字,從神臺上下來,看了小小一眼,他到底是個神官兒,一眼就瞧出門道來。
“不是離魂,這是開了二重眼!”
第一重是陰眼,能見鬼神,一重已經難得,這個小女娃娃天生陰眼不說,年紀這樣小,竟然還開出第二重來。
看謝玄不住叫她的名字,念安神咒要把她的心神召回,急得土地舉起拐杖就要打謝玄一下。
謝玄既聽不見也看不見,一心關切小小的安危,拐杖頭還沒碰到謝玄的頭頂,“碰”一聲被他命火金光彈開。
彈得土地公往后退了兩步,他盯著自己的拐杖頭發怔,幸虧并無惡意,若不然這下非將他彈回塑像中不可。
這兩個,還真非尋常人。
謝玄摸出靈符,一下貼在小小眉心。
小小整個人軟在謝玄懷中,渾身發冷,牙關打顫,一時說不出話來。
謝玄摟住她,讓她整個背心貼住胸膛,暖熱源源不斷烘熱她的身體,搓著她的指尖,懊惱道:“今日月晦,是我忘了。”
師父在時從沒忘過,每到月晦就讓她念靜心咒,安定神魂,他才照顧小小一個月,就把這事忘記了。
小小軟在謝玄懷里,額間出了薄薄一層冷汗,她抿唇不,不敢說她看見女鬼上了白雪香的身,正在蔣家辦喜事。
土地公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們倆這師父是個什么糊涂蛋,平白得了兩個資質這樣好的徒弟,竟然連開二重眼都不知道。
小小想偷偷告訴師兄,可又怕土地聽見,把腦袋往謝玄耳邊拱了拱,謝玄一把托住她的腰,把耳朵貼過去。
嘴唇貼著耳朵,悄聲說:“我看見她了。”
謝玄立時會意,也湊到小小的耳邊:“報仇?”
小小點點頭,細發磨著謝玄的耳廊。
土地公看他們頭碰頭,唇貼耳,還以為他們說些什么蜜語,把頭轉過去,他一大把年紀了,哪會去聽小情人說私房話。
師兄妹二人還沒商量出結果,土地爺身上倏地一道金光落下,他整個身體宛如實質,破敗小廟剎時被照得透亮。
女鬼的心愿已了,二十年日日不倦的愿力回饋。
小小再次望向廟門,謝玄還當她又要離魂,緊緊環住她的腰。
不到片刻,廟門外飄進一個紅裙美人,她手中一根羅帶纏在蔣文柏的頸間,蔣文柏兩只手摳著喉嚨,想把羅帶解開。
摳得脖子上道道血跡,也無法從羅帶中掙脫。
戚紅藥得償心愿,怨氣消散,又恢復了本來面貌。
牽著蔣文柏盈盈下拜:“今日雪恨,將去冥府,九泉之下不忘神官大恩。”
畢,又望了小小一眼,對她含笑點頭,手中羅帶一緊,蔣文柏的脖子被她勒得一伸,魂魄都變了形狀。
雙眼凸出,舌頭老長,嘴里還在哀求饒恕。
戚紅藥冷笑一聲,羅帶勒緊,飛身離開了土地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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