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只不相信朱氏把這些都收起來了,還當是騙人的說話,說不定是讓她帶回娘家去了,聽到朱氏招呼自己喝茶,才想起今日來的目的,眼里擠出幾滴淚水:“六嬸嬸,自從六叔叔沒了,你一個孤孀人家帶著兒女,日子怕是難捱,我們既是一家人,以后要常;來往才好,而不是像原先一般,進你這里還要人通報。”
朱氏發上只戴了一支點翠金釵,上面的珠串已經被拆掉了,身上也是素服,脂粉未施的她看起來平和許多,聽了這話,淡淡一笑:“四嫂這話說的,我們本是一家人,本該多來往的。”四太太心里一喜,果然這女人沒了丈夫,說話就沒有原先那么硬氣了,不自覺地把身子挺的筆直,要擺出個長嫂的樣子來:“六弟妹,你進平家的日子淺,原本和我們不親熱些也是常事,以后就好了,我們要多來往。”
她話雖這樣說,只是那眼還是往房里的擺設上看去,雖說擺設已經撤掉很多,這桌子椅子還有上面擺著的細瓷,都是自己用不起的好東西,心里這樣想著,四太太的眼一溜,手里的茶早喝完了,卻一直沒放下,想趁不注意的時候籠進袖子里面去。
她在這想著自己的事,渾然不覺朱氏臉上已經露出嘲諷的笑,這么些年毫無長進,兩口子只顧著算計別人家,全不去想經營家事,不然當初侯府助他們的銀子田地,好好經營,這么十多年下來也早成富戶,算來算去,真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這話朱氏只在心頭想,臉上的神色微一變化:“四嫂子說的是,只是今兒請四嫂子過來,不光是敘家常,還想請教四嫂子幾件事。”請教兩個字從朱氏嘴里吐出來,聽在四太太耳里,就如冬日喝了壺暖茶一樣,從里到外的熨帖,那身子坐的更直了:“六嬸嬸,我雖年紀比你長了幾歲,也不敢當請教二字。”
朱氏輕笑:“四嫂子方才說我們是一家人,我想托四嫂幫我問問,近來我聽的有人在背后說大姑娘壞話,宣揚她不孝順,要知道壞事出千里,若這話傳到趙親家耳里,一怒之下和我們大姑娘退了婚,到時候倒霉的可不只有我們一家子吧?”
四太太手一抖,朱氏面色平靜:“平家祖上為侯,此時卻是平民,仗了趙親家的勢,縣里的官來收糧派差時,還高抬一下手,到時若我們大姑娘真被退了親,那時可沒有人肯抬手,只怕一年的嚼裹都顧不上來,我就不曉得,誰在背后散這種謠?”
四老爺在續宗跟前說婉潞不孝順,這本就是商量好的,只想著挑撥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可沒想到那么長遠,從心里說,四太太也不想婉潞被退婚,不然以后怎么顯擺自己的侄女要嫁進趙家,聽了這話,四太太臉上的笑變得尷尬:“六嬸嬸,京城離這里總有兩百來里,這話怎么會傳到侯府去?”
朱氏微微一嘆,說出的話可沒方才那么溫柔:“四嫂你忘了嗎?城里的陳家娶的就是侯府的二小姐,算起來還是田鄰,到時這話說的多了,難保?”四太太方才是熱的話,這時就開始冒冷汗了,朱氏見火候差不多,這才又道:“我想著我一個寡婦,不好出門打聽這些事,這才請四嫂過來,好幫我在外面打聽,誰要再說大姑娘的壞話,四嫂心疼侄女,到時候定饒不了他,是不是?”
朱氏笑的懇切,四太太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見她額頭全是汗,朱氏端起手中的茶沾一沾唇,接著就放下:“好嫂子,你方才還說我們是一家人,怎么這時候又一不發,難道說嫌我這個托付太重?你不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大姑娘死去娘的份上,聽說當日你和她最好,也要多疼我們大姑娘些,嫂子你說是不是?”
朱氏一口一個嫂子,叫的四太太如坐針氈,等再提起婉潞的娘,四太太的臉已經不光是冒汗了,而是一片火紅。當初剛回來的時候,四太太對李氏也是趕著一盆火地親熱,從李氏手上哄了不少的東西,等日子難過了,頭一個翻臉的就是這位四太太。
朱氏過門,四太太又想故技重施,誰知得了個朱氏的不求不睬。四太太若在不曉得的人面前,也敢說聲我和原先的六嬸嬸最好,可在朱氏跟前,明知道朱氏曉得一切,又被朱氏提著名的說,四太太那張在別人面前說過數次自己和李氏最好的嘴,怎么也張不開了。
朱氏微微一笑:“嫂子,你和大姑娘地下的娘親如姐妹這樣的話,一年總要聽個四五回的,難道現在你侄女受了欺負,你就不肯看在亡人面上心疼她一二,堵了那些說話人的嘴?”四太太張口結舌,剛要說話耳邊已傳來婉潞的聲音:“太太,這絲線我已分好了,太太看放在哪里?”
里間屋的簾子揭開,婉潞從里面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副針線,身后還跟著春燕丫頭抱著一個小簸籮,看到婉潞出來,四太太更是坐不住,偏生朱氏還笑著說:“大姑娘,那屏風先放著,我這才和你四伯母說呢,說還要多托她幫忙,給你在外面辯白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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