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說的在理,四太太一聽這銀子不在自己手里,就跟剜了自己心肝一樣,恨恨地瞪新娘子一眼,這才轉而笑著對朱氏道:“哎也,六嬸嬸,我倒忘了,你掌的是那么個大家,和我們這樣小家不一樣,你那大家,人多事雜,自然要留點錢在孩子們手里,防備你一時不到處,我這小家,里里外外就那么幾口,錢當然要歸掌一起用,哪還有公房私房?”
幾句話不說朱氏,連在場眾人都被噎住,曾大嫂已經罵了出來:“這樣婆婆,這樣日子,有什么好過的,小姑,我們這就回去,再不在這里?!闭f著就伸手去扯新娘子的手。新娘子沒想到自己使出第一招就被婆婆直接揮了回去,她雖嫁過兩遭,今年也才十八,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一時竟忘了該說什么。
曾大嫂扯她的手,她也就站起來跟著曾大嫂預備出去。這一走,這婚事就真是沒什么可說的,眾人的神色都變了,八太太忙上前攔住曾大嫂,笑著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不過是為了銀子的事就要鬧到退婚,傳出去,兩邊的名聲還要不要?”八太太這話說出,常人也就順水推舟,答應坐下,誰曉得曾大嫂勸架是假,要攛掇著退婚是真,聽了八太太這話,臉上余怒未消:“嬸子,話雖是這樣說,只是家家都是掌珠一般的女兒,做了媳婦,婆婆有些管教也是有的,只是哪像這位,媳婦進門頭一日就不給體面,口口聲聲只是銀子,照這樣瞧來,這日子有什么可過?倒不如一拍兩散,各自分開。”
這話說的八太太一皺眉,仔細打量了曾大嫂一番,常人說要退婚,不過是要爭口氣,等對方軟下來,再一一找回場子,但這位的口氣里面,口口聲聲只要退婚,不留一絲余地。
這倒有些奇怪,八太太在這里打量曾大嫂,曾大嫂被她眼一瞧,心里竟有些發虛,生怕她瞧出自己的本意來,尖著嗓子喊道:“各位大嬸嫂子來評評,你們都是做媳婦許久的人了,這樣的人家,是不是……”不等她說完,四太太也尖著嗓子喊叫起來:“退就退,只是我家為了這婚事,也花了三四十兩銀子,你家要一一賠回來,少了一分,我就去你家算賬?!?
這邊都沒出彩禮,床帳是朱氏沒看見的,酒席的話,朱氏往那席上瞧瞧,肉不肥,鴨子連胸脯上都沒肉,魚咬起來是硬的,酒只能聞到淡淡一點酒味,這樣一桌席,辦下來也就二錢銀子頂天,前后不過四十來席,十兩銀子都只多不少,在四太太嘴里就翻了數倍,果然是當家好手。
曾大嫂見四太太要算賬,橫豎新娘子箱里還有一百來兩,冷笑一聲就要開口,八太太見事情到了這個田地,搶在曾大嫂說話前開口:“這要退婚也好,要在這里也罷,容我說句,這邊的爹娘在,也要請那邊親家過來商量才是?!?
曾大嫂沒料到被八太太阻住,不由看向她,八太太見她眼神里瞬間而過的一絲憤怒,曉得她們姑嫂之間只怕也有些不為外人道的,眉一挑:“曾大嫂,我曉得你要為你小姑出頭的心,只是這是大事,怎么說也要那邊親家來做主?!?
說著八太太對著新娘子道:“侄媳婦,這婚姻大事,素有父母張主,沒有個自說自話的,雖說你哥嫂在這里,但這事總要你父母做主?!痹笊┐虻钠焯柋臼菫樾」煤?,只想著一口氣退了婚,但八太太這話她也沒法駁,嘴張了張又閉上。
八太太站穩身子:“四嫂,容我這個做弟妹的說句放肆的話,四嫂今日若強要退婚,面子是掙回來了,只是傳出去,旺宗沒人敢嫁還是小事,另外兩個侄子侄女的婚事,四嫂想過沒有?”八太太后面的話,已經含著憤怒,本來眾人都在那聽著八太太說話,聽到這句,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曾大嫂的一張粉面在聽到議論后不由也紅了起來,那手雖還扯著新娘子,但已慢慢松開,新娘子此時只覺慢慢清明,看一眼站在一邊的四太太,銀牙暗咬,若真退了婚去,豈不趁了她的意?偏要留在這里,和她斗上一斗,這才是姓曾家的人。
一想清楚,新娘子開口道:“各位嬸嬸,你們說的是,這事總要我爹娘做主,我既進了平家的門,拜過天地就不是那樣說走就走的,今日也晚了,等明日請了我爹娘來,婆婆能說出個道道來,隨你去休?!闭f完新娘子站起身往外走,曾大嫂愣了下就追出去。
四太太哼了一聲,沖著她的背影就叫道:“現時你要留下來,就要服我的管,不然……”話沒說完,五太太已經忍不住笑了:“四嫂,罷了,忍著點罷,你還嫌今日鬧的不夠?”這話說的屋內忍住笑許久的人都笑了出來,四太太轉身怒目而視。
朱氏見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忍笑上前:“四嫂,我這也就告辭了。”說完不等她回答,就瞧著八太太:“八嬸嬸,我們也一路回去,這都上燈時候,也省得你家里打燈籠來接?!卑颂写艘猓?,就上前攜了朱氏的手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