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動作太大,婉潞差點被推倒,還是旁邊的春燕上前扶了把,婆子已經滿面怒氣地罵了:“度娘,你是回家一年不知道規矩了是嗎?哪有你這樣攔在主人跟前大哭大鬧的?”
婉潞站穩了低頭去看,扯住她裙邊的的確是度娘,她一頭烏發此時半散著,雖被婆子責罵,手還是緊緊拉住婉潞的裙邊不放,哭聲只是不停:“六奶奶,您最寬厚慈悲,求您救救我。”
楚夫人弄明白了是什么事,眉頭皺了皺,眼看向管家娘子們,管家娘子們接受到這個信號,上來幾個人就來掰度娘的手指:“驚擾了太太和六奶奶,你是活膩了不是,還不快些放手,我們在太太跟前給你求情。”
度娘在這里等了幾日,總算等到這個機會哪肯放手,一雙水杏眼已經哭的紅腫,半散的頭發已經全都蓬開,手還是緊緊拉住婉潞的裙子,那些婆子掰開她一根手指她的另一根手指又緊緊抓住,哭的十分傷心:“六奶奶,我爹要賣我,我只要去做個粗使也好過他賣我的那家人。”
她哭的著實可憐,那些婆子們更加氣的脖子都粗了,咔噠一聲,度娘的一個小手指都被掰斷,但度娘還是不肯放手,口口聲聲只求婉潞收留。這雖是趙家府后的巷子,但站在這里又像什么話?楚夫人恨的牙咬,婉潞倒有些奇怪起來,忙對楚夫人道:“婆婆先請進去,這事等媳婦問問。”這也好,楚夫人扶著婆子的肩進門。
婉潞這才對度娘喝道:“有話好好說,你這樣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度娘勉強想收住哭啼,但那淚就是歇不住。婆子們本打算像拎小雞一樣把度娘拎下去,誰知她還有那么幾分力氣,此時也有些累,聽了婉潞的話就對婉潞喝道:“你爹不過是把你嫁出去,怎么就說是要賣了你,我瞧你是被豬油蒙了心,還當六奶奶是好糊弄的?”
原來是這樣?婉潞扶好春燕的肩膀,對還跪著的度娘道:“女大當婚,你今年也十七該出嫁了,你爹給你尋門親事也是好事,你又何必口口聲聲只說你爹要賣了你,這樣的話怎能說出口?”
度娘還是哭啼不止:“六奶奶您不曉得,我爹他貪了別人的銀子,要把我嫁去當妾。”旁邊已經有婆子冷笑出聲:“當妾?那不是攀高枝了?別以為當初沒人知道你們娘兒倆打的什么主意?”
婉潞已經疲憊,勉強地道:“這是各人的運數,你既不想給人做妾,那著人去說一說,讓李彥宏給她另尋一家就是。”婆子們已經贊道:“六奶奶真是寬厚大量,別人家遇到這樣事情,早把她腿打斷,奶奶還想著她的終身。”
度娘沒有達到目的,心里更急起來,李彥宏給她尋的人家主人家已經四十多了,聽說大婆子還極悍,對妾們非打即罵,這樣人家怎肯進去?只是婉潞這話她也不好駁回,婉潞感到她的手已經離開自己的裙邊,這才對春燕道:“春燕,你跟著這幾個媽媽送度娘回去,記得告訴李彥宏,這女兒是他生的,終身大事也該好好挑了,度娘既不愿意做妾,那就讓他去挑個合適的人家另行聘了,等有了好日子,我這里送份嫁妝過去。”
春燕脆生生應了,度娘知道回去的最后一絲希望已經破滅,癱坐在地上,已經有婆子上前來拉她的胳膊:“你傻了?六奶奶這樣對你,你還不趕緊磕個頭我們送你回去和你老子說去?”婉潞已經走進門里,度娘看著她被眾人簇擁而去,木呆呆地磕了頭,被婆子們半拖半攙地拉走了。
春燕回來回了婉潞,說已經和李彥宏說了,李彥宏滿口答應。只是,春燕笑著道:“姑娘,我聽別的婆子們說,那家出了一百兩銀子呢,就不曉得他會不會聽?”婉潞打個哈欠:“聽不聽是他的事,說不說是我的事,她都這樣哭求了,難道我還能當做不知道?”
春燕忙上前替她卸著妝:“姑娘說的是,這做別人家的姨娘,還真不是什么好事,旁的不說,就拿去年沒了的崔老姨娘來說,若不是二老爺哭求到老太君跟前,臨死前只怕還得不到兒子的侍奉呢,這還是得過寵,生過兒子的。”
婉潞在鏡中瞧她一眼:“得,這小嘴是越來越能說了,你和夏妍都不小了,我們這一外放又是三年,不然就在這府里小子里面挑一個配了,若到時候不想在府里,我去太太跟前說了,把你們放出去你們去過小日子好不好?”
提起終身,天下沒出閣的女兒大都是羞怯的,春燕也不例外,夏妍已經笑著上前:“果然還是姑娘心疼我們,只是這事總還是求姑娘做主。”春燕已經推她一把,臉上含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早有個人了。”
夏妍啐她一口,已經把床鋪好,奶媽抱著智哥兒過來給婉潞問安,婉潞抱著孩子逗弄一會,也不等趙思賢回來也就閉門睡覺。
楚夫人的心事婉潞不知道,但思君的婚事開始提上議程,四太太挑了那么幾個月,總算給思君挑了門親事,這日婉潞陪著楚夫人去給月太君問安的時候就聽到四太太在那里笑著說:“老太君,這門親事真是十全,姑爺不用說了,公婆也是厚道人。”
月太君嗯了一聲,接著就瞟一眼楚夫人:“瞧瞧,這才是做嫡母的,不光要挑姑爺,還要挑公婆,不然都像五丫頭似的被人欺負,我這做祖母的能進得了幾回宮?”
在眾人面前得了不是,楚夫人只得低頭應道:“是,婆婆說的是。”四太太更加得意,滿口贊個不停。楚夫人如坐針氈,但又不得不陪在那里。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對月太君道:“老太君,馬姨娘身邊的丫鬟來請太太,說馬姨娘今早起有些頭暈,想請太太尋個太醫回來瞧瞧。”
頭暈?楚夫人忙對月太君告退,偏生四太太又來了一句:“我昨兒路過大嫂院子的時候見馬姨娘有些惡心干嘔,問了問,她的月信遲了半個來月,今早上又頭暈,說不定是有喜了。”
有喜?房中個人的神色都不一樣,楚夫人更覺心亂如麻,偏生月太君又來一句:“有喜,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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