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門知道的人少,只有個老衙役守門,趙八爺聽小廝來報,心里就動了主意,先自己去瞧過,然后又讓小廝給了老衙役一兩銀子,買住他不許多口,就日日和小廝從這里出門逛去。
老衙役見知縣弟弟要出門,又給了銀子讓自己打酒喝,自然樂的不管。八爺來了金陵這么幾天,總算可以出門去賞春光,江南風景比起京城來又是另一番情形。
世面上又少不了游滑光棍,見八爺衣衫齊整,帶了小廝,京里聲口,曉得他必是京里人來江南尋開心的。借了由頭就和八爺搭上,這樣的人也沒什么常名常姓,一個叫張大,一個叫王二。
八爺在京里時候就想往煙花地里走走,只是一來家里管的嚴,二來也怕出什么事裝了幌子,一直不敢去。見張大王二兩個來引誘,正中下懷,卻不敢拿出真名實姓來,托了自己外公的姓,改姓喬,自稱喬二爺,和這兩個光棍往煙花地里逛。
逛了幾日,八爺品出滋味來,只是有一件事不好。每每逛到好時,酒剛端上來,吃了兩口菜,粉頭剛調起琵琶唱一小段,小廝就來催該回去了,不然就是晚飯時候,六奶奶尋不到人就會出大事。
這讓八爺頓生敗興之感,懨懨放下筷子,張大王二還笑哪個像他,門戶人家來逛自然是要夜里才無盡的趣味,白日里來不光是粉頭沒了情緒,就算聽曲也聽不到什么好的。
一來敗興,二來擔心哥嫂曉得自己出門逛去,只怕又要生出風波,左思右想讓他想出個計策。金陵多的是空房,何不借口衙門里太吵,不好讀書之故,尋間房搬出去?
主意打定,這日就回到衙門要和哥嫂說,誰知平日常走的便門今日關的死緊,這下急壞了八爺,忙壞了小廝,小廝上前敲門,但門后就是無人應聲。
主仆急的團團轉,這進不去就無法解釋怎么會在外面,要知道自己可說的是在衙門里用功讀書。小廝瞧一瞧:“爺,看來只有走正門了。”
走正門?八爺拿起扇子敲小廝腦袋一下:“走正門怎么和六哥說?”小廝摸一摸腦袋,正在著急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八爺急忙進去:“今兒開門開的怎么這么晚,險些急壞……”
話沒說完,八爺瞧著開門的丫鬟,那話就說不下去,開門的是秋煙,她手里還拿著東西,也是滿臉詫異:“八爺您怎么從這里回來?不是說您在書房嗎?”八爺支支吾吾不曉得該怎么說。
還是小廝機靈,急忙拉住秋煙道:“姐姐你聽我說,方才八爺想起有什么書沒買,本來是吩咐我去的,我想著爺來這么幾天,也沒逛過金陵城,這才攛掇著爺出去的,這里這道門不是便宜嗎?”
秋煙咦了一聲,搖搖頭道:“奶奶方說這道門開在這里總是不好,吩咐把門關了,有什么事才開,想不到爺今兒就走了這里,奴婢還要往同知府去,回來再和奶奶說。”
八爺已經溜了進去,小廝忙緊緊扯住秋煙的衣角,千姐姐萬姐姐的懇求:“姐姐您就不要和奶奶說了,本就是我的主意,到時奶奶發起氣了,我的差事不就丟了,可憐我爹娘還躺在床上等我這點錢拿回家買藥呢。”
秋煙雖知道里面有蹊蹺,但主人們的事自己還是少問為妙,見小廝都要哭出來才道:“罷了,就這一會,我也不說什么,以后要有什么事還是從前面進出吧,這門開的多沒好處。”說著秋煙就往外走了。
小廝摸把冷汗,脆脆地答應一句,這才進了縣衙往外書房來。書房里面八爺拿著本書在裝模作樣地看,那書卻是拿倒的。小廝上前道:“爺,還是不要出去逛了,不然被六爺發現了,小的腦袋只怕都保不住。”八爺此時可不慌亂了,把書放下拿過茶喝著,白小廝一眼:“你怕什么,天塌下來有我擔著,反正我已有了主意。”
想到搬出縣衙,自己一個人住,那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八爺心頭不由泛起得意,小廝又摸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怎么做就全憑爺,自己也只有舍命陪他。
八爺的舉動婉潞夫妻是清楚的,吩咐把便門關上不過是想給他個警告,誰知八爺到了晚飯時候就和趙思賢說要搬出去住,這倒讓趙思賢有些始料不及,皺著眉頭道:“你在這衙門里面住著,有什么事你嫂子也好照管,出去外面住,花費倒是小事,吃穿沒人照管。”
八爺此時臉上一片誠懇,笑著道:“哥哥嫂嫂心疼做兄弟的,做兄弟的是清楚的,只是六哥,我現在已經十六,也該見識交往些人,這縣衙里雖事事便當,但有來往的總覺得衙門勢大,不肯往衙門里來,小弟出去外面住著,見識交往也要方便些。”
見趙思賢的眉頭還是皺著,八爺又笑著說:“至于吃穿服侍,我本就帶了兩個小廝,六哥再不放心的話就讓個老媽媽跟了我去,我又不是一個人住在外面,六哥擔心什么?”
趙思賢還是不說話,八爺伸手扯了他袖子:“六哥你就答應了吧,做弟弟的總要自己頂一片天,怎能老要別人庇護?”趙思賢心里只是在交戰,一時讓他出去,吃些苦頭也好,另一時又舍不得他吃苦頭,想起妻子的話,堵不如疏,趙思賢的眉頭終于松開:“好吧,等我去和你嫂嫂商量商量。”
八爺得了這句話,曉得十有八九,心里只樂開花。面上卻要和平時一樣。趙思賢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盼著他吃了這番苦頭之后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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