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陪著說了會話,婉潞覺得撐不住了,眼皮直打架,秦氏笑著說:“老太君,您瞧六嬸嬸這一路回來,都沒歇息就陪著您這么久,也該放她回去歇歇。”月太君嗯了一聲,望著婉潞一臉和顏悅色:“三奶奶說的對,你遠道回來辛苦了,先下去歇著。”
婉潞還有些不大習慣月太君如此對待,行禮之后就退了出來。外面陽光燦爛,其實從進家門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兩三個時辰的事,可婉潞覺得比在江寧時候一天都要累。
踏上熟悉的路走進小院,聽到聲音的董媽媽已經帶著人迎了出來,三年不見,董媽媽反倒更加精神了,婉潞忙拉起她,笑著問候她幾句,又恭喜她做了祖母。除了初到金陵那年春燕生的小孫女,這次春燕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剛一進家門婉潞就打發她們各自回家去了。
董媽媽想也見過自己的兒子兒媳孫女,笑的合不攏嘴地道:“這都是托六奶奶的福,不然我這做下人,哪有這么大的福氣?”此時已經走進屋內,屋里的東西和婉潞離開時候一摸一樣,那枕頭都跟剛繡出時是一樣的。
小丫鬟端上茶,董媽媽奉給婉潞,婉潞喝了一口就笑道:“這茶還是當日的味道,我們在外面三年,這里的事都辛苦你了。”董媽媽連連擺手:“怎么能稱得上辛苦,伺候奶奶本是應當的。”
婉潞剛想招呼她坐下,好細問問這三年的事情,丫鬟就進來報熱水已經預備好了,請奶奶沐浴。洗完澡,婉潞又困又乏,坐在窗下靠著榻,秋煙還在拿手巾給她擦著發上水的時候,婉潞已經閉上了眼睛,這樣舒舒服服睡一覺多好。
閉著眼睛,婉潞還能聽到董媽媽小聲吩咐秋煙繼續給婉潞把頭發擦干,身上多了床被子,婉潞再不想睜開眼睛,就這樣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在小聲說話,像是秋煙的聲音:“董媽媽,要不要叫醒奶奶,她都睡了好一會了。”董媽媽的聲音還是那樣:“沒事,再讓奶奶躺會吧,晚飯還有一會呢。”
怎么都要到晚飯時候了,不是剛吃了午飯?再說自己睡著,誰預備的晚飯?婉潞剛要開口問,猛然想起已不在江寧,自己現在是在趙家大宅,家務事可以先放一放,那眼又重新合上,假寐著聽她們說話。
董媽媽笑著問秋煙:“你方才進來時候,我見你還是女兒家打扮,著實嚇了一跳,本以為你跟了奶奶出去三年,也該被收了房才是,怎么還是女兒家?”秋煙被問到這個,咬著唇不好回答。
婉潞的眉微微皺了皺,秋煙今年也已十九了,按常理早該出嫁了,自己倒忘了這茬,不說秋煙,留在京里的冬艷也有十八,也該出嫁了。婉潞想聽聽董媽媽怎么說,繼續假睡。董媽媽嘆了口氣就道:“六奶奶著實是個有福氣的,又生了那么多的子女,夫妻恩愛,不愿多添個人也是常事,只是你也要為自己打算,是配個小廝呢,還是求奶奶放出去,好好尋戶人家,都要和奶奶說,這樣把話憋在肚子里算什么?”
董媽媽說的對,婉潞想聽聽秋煙的心事,秋煙還是半天不說話,董媽媽拉了她手:“我曉得你是侯府的丫鬟,從小見的闊人多了,對外面小家小戶的看不上,可你要知道,六奶奶雖瞧著軟和,卻是個有主見的,你年紀也已漸大,去外面尋個中等人家,過門就是主母,我們見了你還要稱聲某家奶奶,豈不勝過在這里謀個側室偏房好的多?”
秋煙的聲音總算響起:“媽媽您說的是,只是……”只是總舍不得這侯府富貴?侯府待下人是寬厚的,秋煙這樣的丫頭,一個月一兩月銀,春夏秋冬共四套衣衫,每逢節慶還有賞錢,省著些的丫鬟,一年省個二三十兩銀子也是有的。
二三十兩銀子,有些男人一年也掙不到這么多呢。婉潞不自覺地哼了一聲,在說閑話的董媽媽和秋煙停下來望望,見婉潞沒有動靜,兩人這才放心下來,董媽媽又拍拍秋煙的手:“好了,你不好意思說,我去幫你和奶奶說,你嫁個好人家,你父母也喜歡不是?”
秋煙低頭,唇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微微嗯了一聲:“媽媽還要在我爹娘面前幫我說幾句好話,不然他們還當我不上進呢。”這是董媽媽沒想過的,但很快就笑了:“我知道了,我出面給你做媒,你爹娘一定是歡喜的。時候也差不多了,請奶奶起來吧,梳洗后也該用晚飯了。”
婉潞聽到秋煙走到自己身邊小聲呼喚,這才裝作剛醒的樣子懶懶睜開雙眼,由著她服侍自己梳洗。院里又添了幾個丫鬟,聽董媽媽說這是楚夫人聽說他們添了人口,怕人手不夠使,預先安排下的。
吃過晚飯,照例陪著說笑,婉潞這才又重新回到自己屋里。趙思賢已經回來了,在燈下打瞌睡,聽到婉潞的腳步站起身對她身后的孩子們張開手:“來,給爹抱抱,一天都沒見你們了。”智哥兒早撲進他懷里,瑾姐兒垂著小腦袋在打瞌睡,小兒子還小,只是睜著眼睛望。
趙思賢把智哥兒抱起,笑著刮下他的鼻子:“還是大兒子好,見爹多親,你妹妹和你弟弟都不好。”瑾姐兒本來在打瞌睡,聽到這話眼睛睜的老大,只是瞪著她爹。婉潞把小兒子接了過來,在自己懷里哄著,見瑾姐兒這樣,伸手把她拉過來:“別理你那偏心的爹,娘疼你。”
趙思賢把智哥兒放了坐下:“說的你好像就不偏心一樣,來,德哥兒,給爹抱抱。”德哥兒?婉潞差點把小兒子摔下去,這孩子叫學德,怎么聽起來有點怪呢?趙思賢也嘆了口氣:“祖父起的名字,我就算不喜歡也要認了,不然怎么辦。”
說著和德哥兒鼻子對著鼻子:“三個孩子,只有你是你曾祖父起的名字,你好福氣哦。”德哥兒把眼睛睜的圓鼓鼓的,看著趙思賢,把自己的鼻子和他抵了下,咯咯地笑。他一笑,智哥兒就上前拉瑾姐兒:“妹妹我們也來玩。”
不等智哥兒把鼻子湊上去,瑾姐兒已經拉著婉潞的衣衫:“娘,娘,哥哥欺負。”智哥兒一張小臉頓時垮下來。趙思賢抱過兒子:“來,爹和你玩。”趁著智哥兒不注意的時候額頭猛地碰過去,智哥兒被碰疼,哇地哭起來:“娘,爹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