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責(zé)罵讓眾人都愣住了,楚夫人抬眼一瞧,見四太太面上有得色,心里已經(jīng)明白一些。老侯爺罵完就閉眼喘息,楚夫人還當(dāng)他已經(jīng)睡著,正要讓人出去的時候老侯爺又猛地睜開眼睛,直直地盯著婉潞:“我趙家再沒你這樣的媳婦,給我滾……”話沒說完楚夫人已經(jīng)開口:“公公,您還是好生養(yǎng)病吧,家里的事自有媳婦們當(dāng)著?!?
老侯爺?shù)脑挶怀蛉硕伦?一張臉頓時漲紅,又開始劇烈的咳嗽,丫鬟們忙上前扶起他,給他捶背摳痰,好一會兒那痰才被摳出來。老侯爺好受一些,眼睛瞪的更大,指著楚夫人你你卻說不出話。
四太太忍不住開口了:“大嫂,你平日不是最賢惠的,今兒怎么連公公的話都駁回了。”楚夫人手里端著碗桂圓和的梨汁,小心地喂著老侯爺,連頭都沒回:“公公的治命當(dāng)然要聽,亂命的話少不得要駁一駁?!崩虾顮斞柿藥卓?聽到兒媳這樣說,使力把楚夫人的手推開,眼里滿是憤怒:“好,你們一個個都不聽我的了?!?
楚夫人款款起身,把手里的碗遞給一旁侍立的丫鬟:“公公您還是安心養(yǎng)著,婆婆在世前常說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的福氣,公公也無需再為我們操心。”老侯爺?shù)难劬Φ傻母?,屋里所有的人都聽到了楚夫人說的話,里面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婉潞手里的帕子已經(jīng)被汗打濕,有人拉了下她的袖子,婉潞抬頭看見是水氏,水氏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老侯爺?shù)难劬﹂]上,頹然嘆氣,楚夫人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見他氣息平穩(wěn),一顆心這才放下,抬頭對大家道:“先回去吧,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呢?!北娙唆~貫而出,房里只剩下楚夫人婆媳和四太太。
此時也不是和四太太翻臉的時候,楚夫人疲憊地站起身,婉潞急忙上前攙起她,楚夫人扶住她的手,婆媳走了出去,四太太跟在她們身后出去,嘴里已經(jīng)開口:“大嫂原來這樣護(hù)著六奶奶,難怪放著嫡長不立要立幼子。”
婉潞不好開口,楚夫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面對四太太,臉上的寒意很明顯:“不管是立長還是立幼,都輪不到四嬸你在背后說話,四嬸有空時候還是多關(guān)心下八姑奶奶的身子,你未來的榮華富貴,可都要靠著她的肚子。”說完楚夫人不管四太太臉上已經(jīng)紅紅白白,拂袖而去。
走出一段路楚夫人才扶住柱子喘息,婉潞伸手給她捶背,話語里帶有感激:“媳婦做了這樣的事,還得婆婆庇護(hù),實在是……”楚夫人抬頭看著兒媳,話里依舊有嘆息:“已成定局的事再糾纏又有什么意思?況且都是為了趙家。”
說著楚夫人的眼神已經(jīng)轉(zhuǎn)為凌厲:“不過你要記住,不管是在我生前死后,你若對你大哥大嫂他們有半點不敬,視他們的子女和你的子女有一絲分別,我都饒不了你?!睕]有外人,婉潞已經(jīng)跪下:“婆婆,媳婦的所為雖有私心,也多是為了趙家,別說婆婆有話,就算婆婆沒有發(fā)話,媳婦也不敢有一絲分別?!?
楚夫人坐到廊下的椅子上,眼一點都沒離開婉潞,過了會兒才道:“起來吧,我也曉得你為人賢惠,只是時日長了,未免人心有變,我們活著時候還好,等我們閉了眼呢?你大哥又沒什么本事,讀書也不長進(jìn),他總是我的兒子。”
這是頭一次楚夫人承認(rèn)趙大爺不中用,婉潞不敢腹誹,起身給楚夫人捶著肩膀:“婆婆一點愛子之心,做媳婦的是曉得的,媳婦今兒也不說什么誓,婆婆能看見就好?!?
楚夫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身后傳來腳步聲,走過來的是彩云和婉潞的丫鬟,彩云臉上有著急之色:“太太,太醫(yī)又給老侯爺診過脈,說就這幾日的事了?!?
老侯爺?shù)囊粦?yīng)后事早就預(yù)備好了,趙府中人也有了準(zhǔn)備,聽到這點楚夫人并沒意外,外面的風(fēng)吹了進(jìn)來,帶來一陣寒意,一年之始末,有些事也該結(jié)束了。
老侯爺又撐了三天,這三天里趙家所有出嫁的姑太太姑奶奶們,除了身子不方便的思聰都回來了。趙致柔親在床邊侍疾,和月太君臨終前的回光返照不一樣,老侯爺這三日一個字都沒說過,偶爾睜開眼看著床邊伺候的兒子兒媳女兒孫女們就又閉上,他心里在想什么沒人知道。
快咽氣的時候侯爺帶著大家跪在他床前,侯爺已經(jīng)哭的連胡須上都是淚,老侯爺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睜開眼依次看著跪在床前的人,過了會兒才伸出手,侯爺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老侯爺瞧向趙二爺,聲音暗啞地開口:“老大,你三弟畢竟和你同父,他要回來磕頭你不許攔他?!?
說著就把侯爺?shù)氖质箘乓煌?,畢竟是快要咽氣的人,那手勁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侯爺握住他的手,磕頭下去應(yīng)是,老侯爺?shù)氖忠凰?,就此撒手而去?
驚天動地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兩年之內(nèi)兩場喪事,下人們已經(jīng)是輕車熟路。楚夫人哭了幾聲就帶淚出來吩咐把那些準(zhǔn)備的東西都拿出來。月太君的孝期沒過,門匾燈籠一概都是白的,只要掛上白布就好。
唯一需要撤換的就是老侯爺屋里的門匾燈籠,看著上方高懸的門匾被撤了下來,婉潞心里嘆氣,五十多年的夫妻,老侯爺連月太君的喪服都只穿了三天。
例行奏本上去,皇帝批本下來,批復(fù)上說的花團(tuán)錦簇,對老侯爺?shù)氖攀郎畋戆矗H自定下襄字為謚號,賜下三千祭銀,兩臺祭禮,由太子和安郡王代皇帝祭祀,仿佛君臣之間的劍拔弩張全不存在。
離過年也只有二十來天,習(xí)俗上過年前要把人落葬,定下臘月二十八出殯,那日也是三七之期。請來高僧大德做著道場,來吊唁的人絡(luò)繹不絕,趙府上下都披麻戴孝,上上下下忙的個不得了。
雖然趙大爺是嫡長孫,但此時侯府的世子是趙思賢,排座次時候就有了些為難。趙思賢也不去爭這些虛禮,依舊請趙大爺在孫子們第一位站著,自己站到他的旁邊。
來吊唁的人里面也有對趙思賢越過自己兄長成為世子有不滿的,還想瞧瞧趙家辦喪事怎么安排,見這樣排列也只有在肚里打官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