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初雖不愛理俗事,可這些時日秦家出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這個時候身為秦家女婿的趙三爺要遠赴邊關(guān),不能不讓人聯(lián)想到秦氏在背后說了些什么。
兩人已來到婉潞房里,瑾姐兒乖乖坐在那里做針線,瞧見她們進來,急忙上前給兩人行禮問安,蘇靜初摸摸瑾姐兒的頭,夸了兩句她做的針線活,又讓她得空去自己家里找哥哥姐姐們玩。
瑾姐兒一一答了,婉潞就讓她下去找福姐兒,自己給蘇靜初倒了茶,才從箱子里翻出些藥來:“你事忙,我也不多留你,這些都是上好的傷藥,風寒感冒的藥丸也有,你都拿去。”見婉潞都快要把箱子拿空了,蘇靜初不好意思起來,起身推辭道:“這些著實也太多了,公公收不收還是兩說呢。”
婉潞把藥塞到她手里:“你拿著,我舅舅開藥鋪的,別的不多,藥材盡有,去炮制藥丸也是便宜的,再說我能攔住你盡孝不成?”
蘇靜初的眉微微攏起,公公和丈夫之間心結(jié)太深,但世間沒人責父不認子,卻總有人責子不認父。這樣互不相認看在外人眼里說什么的都有。再則當年那些當事人,無論是邱氏還是老侯爺夫婦,都已經(jīng)去世,攔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已經(jīng)沒有。
蘇靜初也只能盡自己的力來居中調(diào)停了,婉潞輕輕握一下她的手:“我曉得你也是左右為難,二伯也不能攔著你盡孝,畢竟再怎么說,那也是他親爹。”蘇靜初的眼眨一眨,把睫毛上的水珠眨掉,眉頭也松開:“六嬸嬸說話總是這么懂人的心,二爺有二爺?shù)尼椋覅s不能不為那幾個孩子考慮。”
婉潞又拍一拍她的手,當初俗事全然不理的蘇靜初,今日也要為兒女家務擔憂了。蘇靜初抬頭一笑,眼里似有陽光閃動:“沒有柴米油鹽哪里來的琴棋書畫呢?我還后悔我悟的遲了些。”婉潞也笑了,蘇靜初隨后就告辭。
送她出去之后,春燕笑道:“原來還當二奶奶只會讀書,從不會管家的,這幾年瞧下來,都是我們瞧錯了。”婉潞正在抓起旁邊的柳樹枝條,枝頭已經(jīng)綻放新綠,預示著春的來到。
聽到春燕這話笑了:“二嫂讀書聰明,怎會不通事務,原先不過不操心罷了。”春燕偏了頭:“奶奶說的是,若一味死讀書,那就成書呆子,就算考試當了官,又怎會在仕途呢?”
主仆二人一路行來,迎面走來嵐月,見到婉潞她福一福:“六奶奶,太太遣奴婢來問一問二奶奶走了沒有?”方才蘇靜初走的匆忙,也沒去楚夫人跟前辭一辭,婉潞急忙往楚夫人上房里來。
楚夫人還是坐在那里,那種疲憊之態(tài)更顯得明顯,聽到婉潞的腳步聲也沒抬頭,婉潞走到她下手,扶著她的膝蓋:“婆婆,二嫂臨走之前說不及來辭。”楚夫人微微嗯了一聲,婉潞又道:“婆婆,媳婦已經(jīng)把所有的傷藥和補藥都拿給二嫂了,又請二嫂對三叔叔說,等到了邊關(guān),讓他多照顧下三伯。”
這話簡直就是白說,趙三爺是趙三老爺?shù)挠H侄子,不過此時這樣的話才能安慰楚夫人。楚夫人長長嘆了口氣:“你做的很好,我方才也是糊涂了,三爺怎么樣也是姓趙,立了功建了業(yè),還不是對趙家好。”
婉潞也長呼了一口氣,臉上這才敢做出笑模樣:“婆婆惦記兒子,舍不得兒子去吃苦也是常事,天下母親都同此心,不過三伯既要去邊關(guān),是不是遣人去把三嫂全家都接回來,他們帶去的下人本就不多,這一路三叔又不在,成侄兒今年也才十三歲。”
這是當然要做的事,楚夫人不會不準,婉潞又服侍了她一會,這才出門去找管家娘子們,安排人手去接秦氏全家。
趙三老爺奉旨遠赴邊關(guān)時候,帶去的人除了自己的親兵,還有幾家世家的子弟。其中最惹人眼的就是秦府世子的兒子,小伙子今年才十八,是承恩公最疼的孫子,秦大奶奶也很為這個兒子驕傲,為他挑親事也是挑花了眼。在眾多子弟之中,他年紀最小,輩分最低,白馬銀甲,不知耀花了多少圍觀他們出城的姑娘的眼。
春燕笑嘻嘻地道:“奶奶,您不曉得那日他們?nèi)デ频娜耍颊f秦家那位哥兒,真是俊俏地沒話說,還有人說秦家真是赤膽忠心,邊關(guān)那么險惡,竟還把這樣心尖尖上的人都派去了。”春燕說的很高興,婉潞卻聽的一陣煩躁,把桌上的東西一掃:“別說了。”
春燕立即停下,這么多年,婉潞發(fā)脾氣的次數(shù)極少,而今天這樣更是從沒聽說過,春燕在很快的遲疑之后就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急忙上前收拾著筆洗之類,聽到聲音的雙妙進來,見地上狼藉一片,忙先給婉潞倒了碗茶,又和春燕在那里收拾。
茶水入口,婉潞也覺得方才不該這樣發(fā)脾氣,春燕也是為了給自己解悶才說些街上見聞的。見婉潞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氣像,地上的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春燕這才拿起一塊碎了的瓷片:“嘖嘖,這是姑爺最喜歡的茶碗,奶奶您把這茶碗都打破了,不曉得姑爺會怎么說呢?”
婉潞噗嗤一聲笑了:“你啊,都幾十歲的人了,還常說笑話。”春燕來到婉潞身邊:“奶奶,奴婢曉得您為了什么,可是您要想想,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十全的,您和姑爺這十來年恩愛依舊,哥兒姐兒們也是聰明伶俐,下人們沒有不敬著您的,您不也常說,既做了趙家的人,受了趙家的恩,就該給趙家報才是。”
婉潞回手拍一拍春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說的是,方才是我急躁了,你別往心里去。”春燕的眉揚起:“奶奶瞧您說的這叫什么話,奴婢是您的人,您生氣了不和奴婢發(fā),難道還要和外人發(fā)嗎?”
春燕的忠心婉潞是知道的,要是人人都像她就好了,趙思賢已經(jīng)走了進來,見桌上空空如也,不由皺眉道:“哎,我的東西呢?”婉潞收回思緒:“沒什么,被我生氣摔了。”
生氣摔了?春燕笑嘻嘻地道:“姑爺,奶奶說了,您只看茶壺不看她,她心里生氣就給摔了。”說完春燕就笑著跑出去,趙思賢提提袖子看著那動彈不止的門簾:“這春燕,嫁人都十來年了,還當自己是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