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陳奶奶已經起身又給楚夫人跪下,頭磕的崩崩作響,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這事,楚夫人并沒理會陳奶奶,而是看向婉潞:“六奶奶,確是你受了蒙蔽了嗎?”婉潞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婆婆,媳婦雖沒多少見識,瞧人也有幾分準,那安七嫂老實本分,連大戶人家的庭院都沒進過,哪會編出這番話來?”
陳奶奶聽婉潞這話竟是不把自己家放在眼里,未免叫起屈來:“六奶奶,您這話小的就要駁一駁,陸家在侯府幾輩子的老人,人人都曉得為人如何,奶奶您怎會為一個初見面的外人就冤枉小的?”楚夫人唇邊露出嘲諷的笑,對陳奶奶的聲音依舊柔和:“陳姐姐,你先起來吧,這跪在地上本不是你這樣的老人能做的事。”
陳奶奶不過倚老賣老,并不是愚笨之人,聽出楚夫人話里的意思并不偏袒自家,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應對,但很快心里就有了火,站起身時臉上就做出哀戚樣子:“太太,小的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現在是六奶奶當家,借此打壓下我們這些老人家也是應當的,只是太太,小的為了主人家,肝腦涂地都在所不惜,今日受了冤枉也就罷了,只是太太,今兒六奶奶這樣對老人家,明兒可有幾個下人肯為主人家盡心盡力做事的?”
這話里竟帶了威脅,楚夫人微微一笑:“陳姐姐,我看你確是該回家去好生看著你那些孫子孫女兒,你也是要娶重孫媳婦的人了,怎么今兒竟忘了本分,連你這樣的老人都說這樣的話,不把主人們放在眼里,明兒我不曉得別的下人怎么使喚的動?”
楚夫人這話很平淡,話里的薄怒是不容置疑的,陳奶奶頓時又跪了下來:“太太,小的這幾句話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只是太太小的全家在侯府這么多年,最后得了主人家的厭棄,凄涼離開,兔死狐悲,這讓那些別的下人們見了可有向前的心?”
說著陳奶奶就哎哎哭了起來,她本就老人家,哭聲本就凄涼,聽在人耳里確是有些心酸,楚夫人剛要再叫她起來,婉潞已經開口:“陳奶奶,我今兒問你一句,你們做下人的自然是想著主人能瞞就瞞,然后借主人家的勢在外任意胡作,等到主人家發現,不過就哭泣幾下,求個情天大的事就完了,那你可曾想過有一日主人家因你們的所為敗了勢,到時你們再到哪里去借勢,再到哪里去求情?”
陳奶奶的哭泣聲被婉潞這話噎在口里,再發不出來,她抬頭去看婉潞,婉潞看著她:“陳奶奶,今兒你別嫌我刻薄,你陸家本就有錯在先,強買不說還打傷了人,還有臉到太太跟前求情,想反咬人一口,陳奶奶,你是在外面日子過的太逍遙,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陳奶奶支吾不出聲,婉潞轉身去看楚夫人:“婆婆,媳婦曉得您管家自來寬厚為要,只是這家里的下人太多,難免良莠不齊,今兒做媳婦的就請婆婆個示,是要趁禍還沒起,先滅了肇端,還是等異日禍發,大家一起沒下哨?”
陳奶奶已經氣的臉色漲紅,她沒想到婉潞竟這樣不管不顧,看著楚夫人話里越發有些可憐:“太太,小的。”楚夫人用手揉揉額頭:“六奶奶,我說過家里的事全由你照管,這些事你也不消來回我,你忘了嗎?”婉潞眼里露出一絲亮光,恭敬地道:“媳婦沒有忘。”
楚夫人起身把陳奶奶攙起來:“陳姐姐,你也是要娶重孫媳婦的人了,又何必成日這樣奔波,在家好好享你媳婦們的侍奉,聽說你兒子的宅子也是極好的,又何必到我面前做這些規矩,再怎么樣也少不了你的供奉。”
說著叫聲人來,把陳奶奶交到走進來的婆子手里:“你們讓人備乘小轎,好好送陳姐姐回家,她年紀也大了,以后年節也不必進來磕頭問安了。”婆子們答應著就去攙陳奶奶,陳奶奶拄了拐杖,心頭不由火起,對婉潞怒道:“你這等刻薄,老婆子倒要瞧著有沒有人肯聽你使喚。”
婉潞站在那里沒說話,婆子們忙把陳奶奶扶出去,嘴里還在勸道:“陳大娘,您也這把年紀,家里有吃有喝有下人,又何必進來爭這些閑氣?”
看著婆子們把陳奶奶扶了出去,楚夫人嘆一口氣:“六奶奶,事情既因你而起,也就全由你,我只告訴你,六月十三理哥兒娶親,不能出一點紕漏。”婉潞明白楚夫人話里的意思,見楚夫人面露疲倦之色,和秦氏行禮退出。
陳奶奶那話雖有些過,說的也是實情,這樣大家子的下人,有幾個是真心為主的,做侯府的下人,為的還不是侯府的勢力?身邊親近服侍的人還能約束的住,外面的管事們要動手腳就容易的多了。
秦氏微微嘆息:“六嬸嬸,別的不著急,這理侄兒的婚事他們要做一點手腳,侯府就成笑柄了。”婉潞眼里有不變的光:“我就不信一個侯府就真能被這些惡奴玩弄于指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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