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潞就著春燕的手坐下,教訓?只怕有人能得教訓,有人還覺得只是自己倒霉。婉潞只是笑一笑。春燕把雙妙端著的茶送到婉潞手邊:“奶奶,陸家就這樣放過了?”
婉潞并沒去接茶,唇邊浮起一絲冷笑,陸家,那能就這樣放過?不過婉潞沒說出來,只是把話岔開:“明兒劉家要往莊上去,要安排好了,還有你小大奶奶那里,那些下人也就全由她支派,她是日后大嫂他們這房的當家人,可不能對她馬虎了。”
春燕連聲應了,還笑著道:“奶奶您也太把奴婢想成什么樣了?奴婢可不是那種攀高踩低的。”婉潞輕輕拍她一下:“我曉得你是什么心,只是怕有人忘了。”雙妙和陳媽媽連連賠笑:“奶奶果然是想的周到,奴婢們怎會做那種攀高踩低的事,再怎么得臉,下人就是下人,主人還是主人。”
劉家第二日就去了莊上,除了隨身衣物和首飾,別的東西都沒帶,家具什物那邊莊上都有,劉家雇的兩個伺候的下人也被打發了回去。
劉家的子女都各有各的差事,只有夫妻兩個帶著小孫子去了那邊莊上。臨走時候,外面產業的契約也交給小董由他轉交婉潞。西門那里一座三進的宅子,南門一間三開門的鋪子,婉潞的手往這兩份契約上劃過,春燕已經在旁邊道:“奴婢男人去打聽過,這宅子是專門租出去給那些小官們住的,一年的租金就有五十來兩,那鋪子更不得了,租給做當鋪的,一年三百兩銀子呢。”
光這兩處就三百多兩銀子,婉潞沒有說話,春燕有些遲疑地開口:“奶奶,這些產業都是打了侯府的招牌。”侯府下人在外面悄悄置辦的產業,當然要打侯府的招牌,不然這京里誰會買底下人的帳?婉潞把那兩張契約拿起來:“我先去婆婆那邊。”
楚夫人看著婉潞遞上的兩張契約,重重嘆了口氣:“哎,這些人怎能如此?”婉潞垂手侍立,楚夫人發了一會氣才道:“我原本還覺得你對下人嚴了些,可看到這些……”秦氏從嵐云手里接過一盞參湯,用勺子攪一攪給楚夫人喂著:“婆婆您又何必發氣,這各府的下人們難免有些這樣做的,不過是仗著主人寬厚罷了,這些產業收回來也好,正好給族里那些沒有進項的族人們添補添補。總不能侯府的底下人個個席豐履厚,侯府那些旁支宗親,正經的自己人倒過的緊巴巴。”
楚夫人噙了幾口參湯就推開秦氏的手:“你說的很是,趙家族里現時人也不少,不是個個都似府里這般富貴,我們安享榮華,讓族里的人緊巴巴,說起來也不像,就把這份產業的收益再給他們添補。”
婉潞恭敬應是,秦氏又道:“婆婆,這劉家不過一個普通管事,都能置辦起這幾千兩銀子的產業,更別提陸家這種做了幾十年總管的了,背地里隱匿的產業只怕更多。”
楚夫人咳嗽一聲,秦氏閉了嘴,楚夫人瞧一眼在旁邊恭敬站著的婉潞,嘆了一聲就道:“六奶奶,你既已把陸家的人分到那邊新宅,也就由他們在那邊伺候。”秦氏突然笑了:“婆婆的心眼,我和六嬸嬸兩個人都比不上,這是要瞧瞧大侄媳的手段呢。”
楚夫人話里帶著些嘆息:“我這一輩子,最悔就是養你們大伯養的不好,又娶了你們大嫂……”楚夫人的唇緊緊抿住,沒把懦弱兩個字說出來,秦氏也不敢再笑。
楚夫人換口氣繼續講:“我瞧著理哥兒媳婦也是個好的,只怕她新媳婦面皮薄,陸家既被六奶奶這樣教訓過,也該好生服侍才是,若再有別的主意,就看理哥兒媳婦怎么處置了。”
趙大爺現在的樣子,除了成日醉酒迷花,也沒有別的事好做,潘氏又是現在這個樣子,大房這支理哥兒再撐不住,那也就白瞎,秦氏和婉潞想清楚這點,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楚夫人既下了令,婉潞也就安排陸家這房都到新宅那邊伺候,陸管事夫婦在家養傷這些日子,比不得原先那種有個小病就無數的人絡繹不絕地來看望,除了幾個近親外,別的人都沒上門。
陸總管知道了事情原委,更是氣的痰火病發,陳奶奶心疼兒子,主人家又不敢罵,聽說劉家已經把產業獻給主人家,更心疼銀子,暗自慶幸家里的產業寫的是開點心鋪的兒子名字,他是被放出去的人,就算有事也拖累不到他身上。
陸管事養傷也不心安,還不曉得婉潞有沒有后手,又心疼家里的產業都寫的兄弟名字,到時候兄弟要壞了心腸不理會自家,那不就為他白做了一世?傷口好了又發,發了又好。
等聽到自家還是去新宅那邊服侍時,心才又安了一些,離了侯府雖沒有那么大的油水,但能不在婉潞手下還是好了許多。至于那些產業,等傷好了再把傅氏夫妻伺候好了,求傅氏開個恩放了出去,那時再來攀扯產業的事。
還在病榻上時傅氏那邊就來人催了幾次,說新宅人手少,還要請陸管事過去統籌謀劃。陸管事得了這幾句好話,也要爭個表現,夫妻倆拄著拐就去那邊聽伺候了。
少了陸家人,別家人自然想上前,婉潞索性不設總管之責,只設了四個大管事,小董,秦氏原來的心腹老裘,陳媽媽的男人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的管事王安,四個人各分幾樁事,有管莊子里的租子的,有管店鋪的,各司其責,家里不過個把月就井井有條,勝過當日有總管的時候。
楚夫人百事不管,每日只和小孫子孫女們玩耍,間或和葉氏她們幾個斗個牌,陳奶奶來求見過數次,楚夫人都沒讓她進來,只說她年紀已大,自己不敢受她的頭。
這日午后剛擺開了牌,嵐云就進來回陳奶奶又來了,葉氏伸手去抓牌,嘴里就笑:“人說不見棺材不掉淚,這陳奶奶怎的見了棺材還不掉淚?”楚夫人近來眼睛不大中,把手里的牌讓瑾姐兒瞧一瞧:“乖,給祖母瞧瞧,該出哪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