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模假似地憤然下床,摔門回了卓朗朵姆的房間。
我愣愣地坐在空空的床上,使勁抽泣幾下,倒下睡了。
第二日,阿黑娜進屋來叫醒我,沉默地為我梳妝打扮,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哀傷,我想如果我有幸真的成為撒魯爾的寵妃,這個善良的老宮人,應該也能過得好一些,現在我要走了,她可能又將回到那冷宮看盡世態炎涼。
阿黑娜為我梳完了頭發,指著一個大箱子:“可汗所賜俱在昨夜火中焚毀了,這是陛下為夫人新挑的,送給夫人帶回大理賞玩。”
宮人打開木箱來,一陣珠光寶氣耀著我們的眼,我什么也沒有留下,一件件地都送給那些服侍過我的宮人,那些宮人同我相處了一些時候,倒也含淚接過,低低飲泣起來。
我將最昂貴的一些寶物,諸如翡翠玉西瓜,鎦金步搖和金龍臂釧什么的,統統贈與阿黑娜,我想說服阿黑娜跟我一起走,阿黑娜溫笑道:“阿黑娜的親人都不在了,這里再不好,也是阿黑娜的家,就讓阿黑娜埋骨女太皇的宮殿,守護女太皇和可汗吧。”
“夫人是一個難得的好主子,可惜陛下沒能留住夫人,”她對我流淚嘆道:“段王如何有幸能得夫人這樣貞烈聰慧的妃妾啊。”
她回頭對所有的奴婢說道:“夫人今日出發,陛下密令,以皇后儀出宮。”
神清氣爽的卓朗朵姆走了進來,拉著我的手聊天,打破了屋里離別的氣氛。
她大聲炫耀著段月容對她怎么怎么地溫存,幾乎讓她擔心肚子里的寶寶,我木然地看著她恢復了一臉的扯高氣昂。
我和卓朗朵姆聊了一會家常,她稱人不注意,拉著我的手,輕輕道:“在這里多虧你幫著我,我才會活著見到太子殿下,從此往后,你便是我的親姐姐,在葉榆皇宮里,卓朗朵姆一定會同姐姐手拉著手一起過的。”
我微笑了,正想對她開口,阿黑娜卻進說車馬已備,請兩位夫人起程。
我走出門去,卻見遠遠停著皇后所坐的六駒馬車,阿黑娜低聲道:“每逢祭祀,突厥皇后必到阿拉山上尋得神泉獻于騰格里,陛下密令夫人冒作皇后出城,阿黑娜會在側送夫人出宮,還請夫人上車,。”
我不由暗嘆撒魯爾想得周到,這才明了,張老頭給我那只手鐲是為了假扮皇后。
窗外一陣嘎嘎凄切的鳥叫之聲,卓朗朵姆伸頭向外一看,說道:“那不是姐姐的鸚鵡嗎?”
胡楊樹上站著一只禿毛鸚鵡,可憐兮兮地對我叫著,我一伸手,她小心冀冀地飛到了我的手臂上,腳裸上猶帶著一根金鎖鏈,緾到我的壁上,鸚鵡在我的袖子上親熱地蹭著腦袋,我問阿黑娜討了些食物,喂著它。
我心中一動,昨夜大火時,這只鸚鵡被縛在金籠子里,是誰冒著生命危險把它給救了呢?
“先生,先生。”兩個嘴上剛長毛的小伙子,對著我大聲叫著,興奮地跑過來,是春來和沿歌,我也高興地拉著他們倆的手問長問短,他們告訴我夕顏和希望小學的學生們都開始練武了,夕顏總拉著黃川偷懶,好幾次想偷偷想離家出走,來找我。
我聽著聽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夕顏,我的女兒,爹爹也想你啊。
我出了大殿,迎面走來一身突厥勁裝的朱英和孟寅,他們也來啦。
兩人立刻向我下跪行禮,朱英呵呵樂著,鼻子更紅了,而孟寅比較夸張地撲倒在我的腳下,雙手顫抖地抓著我的衣袍,大聲哭泣地表達著自己的思想感情:“娘娘總算無恙,臣等何幸在有生之年再得見主子的天顏。”
我努力忍著笑將他起來,心想真不虧是宮里出來的,不遠處,齊放比較酷地抱著他的青峰劍,一臉嚴肅地走過來請我們上馬。
我們來到馬車旁,卓朗朵姆悶悶地說道:“為何殿下不一起回去呢。”
這其實也是我的問題,昨夜段月容不肯回答,可能是怕隔墻有耳,撒魯爾到底答應了什么要求,才會放了我和卓朗朵姆兩個人呢?
我的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段月容很少有事瞞我的,不過現在周圍都是人,實在不是談話之所,我拉著卓朗朵姆上了車,齊放擠了進來,眾人拜別,我的另三大長隨上了馬,孟寅堅持坐在我們馬車前,親自為我們趕車。
我看得出他的神色也很緊張,馬車一動,我立刻問道:“小放,究竟是怎么回事,撒魯爾突然放我們啦?世子究竟同他談了什么條件?”
“回主子,宮內都在秘傳,女太皇又懷上了狼種,已有二月有余,前幾日香凝傳信來,已經證實了確為事實,那腹中孩兒的父親便是果爾仁。”
回想起女太皇昨日狩獵時嘔吐的形狀,原來如此,我的暗人以前也曾報我,自從撒魯爾登基以來,果爾仁仗著仲父之名,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葉護,擁有女太皇所賞賜的烏蘭馬托肥美之地,日益擁兵自重,撒魯爾雖然表面仍尊其為仲父,但做帝皇的如何為坦然處之?
“可是那果爾仁才入弓月城不過二十天,如何是有二月有余呢?”想起那宮內地道,我恍然大悟,“是地道,那個果爾仁是從地道私入弓月城的。”
齊放點頭:“正是,撒魯爾微有察覺,心中不悅,不想,這果爾仁進弓月城為女太皇賀壽之日,更是私調了火拔部在烏蘭馬托二萬余眾暗中潛入宮月城附近。”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卓朗朵姆,開口道:“洛果頭人同果爾仁,殿下和撒魯爾都有聯系,就在段王陛下登機之日地,他開始投靠果爾仁,那日撒魯爾微服私訪多瑪,被太子識破,果爾仁離多瑪最近,卻沒有出手援助,反倒借著勤王之名,吞并了葛洛羅家的幾個草原,卻悄然退出塔爾木,將其留給了洛果頭人,可見與頭人來往密切。”
卓朗朵姆的臉色一下子白了,我皺著眉說道:“洛果頭人見段太子敗于多瑪,便在撒魯爾和果爾仁之間首鼠兩端?”
齊放點頭道:“正是,洛果頭人以為段太子忙著攻葉榆,無睱血恥,不想太子暗中還進攻多瑪。。。。。。。”
“那我阿爹怎么樣了?”
卓朗朵姆混身開始發著抖,我暗嘆一聲,齊放慢慢說道:“洛果頭人于月前敗走且末河,失蹤在于闐的魔鬼沙海中,至今沒有消息。”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想在這幽深的突厥皇宮囚禁了不過二個月,國際形勢已發生了巨大的逆轉。
女太皇定是知道果爾仁的用意,所以本不許他進弓月城,沒想到撒魯爾卻召他入弓月城。
“女太皇有了身孕,便想嫁于果爾仁,今日祭祀之際,便要公布兩人的婚事。”卓朗朵姆軟軟地靠在我的身上,緊閉雙目,齊放從懷中冷靜地掏出一瓶清心丸,給卓朗朵姆塞進口中,她悠悠醒來,捂著嘴哭了起來。
“朝中太皇黨為數眾多,撒魯爾怕女太皇會站在果爾仁這一邊,廢了他的皇權,立肚子里的孩子為新帝,”我倒吸一口氣:“所以他同太子結盟,讓他在南邊牽制火拔部,今日稱祭祀之際,要發動宮變中,殲滅果爾仁?”
“正是。”齊放肅然道:“殿下說這個撒魯爾陰晴不定,還是先送兩位娘娘到西州會合,他便會同撒魯爾擊破果爾仁。”
電腦訪問: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