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充滿了小五義的童年,不由點(diǎn)頭嘆道:“沒有煩心事的童年總是最好的。”
“不瞞你說,我大哥長得很是英武俊美,又精通劍術(shù),為人仗義,在西川素有俠名,弱冠之年,前來府上提親的達(dá)官貴人不計其數(shù),當(dāng)年不知有多少女子為了看我哥哥一眼而化費(fèi)重金賄賂府中家奴,可是我私底下認(rèn)為,若是走在那人身邊,我那大哥卻要被比下去了。”
呃?!看來這鎖心的友人可算是帥哥中的帥哥啊,連親阿哥都給比下去了。
然而我卻十分理解她的這種心情,縱觀我這扭曲而荒誕的一生便知,我承認(rèn)這是一個遍地勝產(chǎn)美女帥男的年代,我一直在腹誹在這個年代中,沒有最帥,只有更帥,沒有最美,只有更美,別說是我的至親好友,就連當(dāng)年我扮作君莫問時居然也曾經(jīng)被評為年度銅臭界中斯文美男一號。
“我哥哥是個老實(shí)人,又是一個武癡,他愛上了那人的妹妹,后來如愿以償?shù)匕阉兂闪宋疑┳樱腋绺鐬榱藢櫵瑒e說散盡家財只為博伊人一笑,簡直恨不能為她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她略微嘆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后來,還被我發(fā)現(xiàn)他偷偷把家中不傳之密偷了出來,我質(zhì)問之下,才知道是嫂子想要看看。”
我心中一動,是什么樣的不傳之密?
卻聽那鎖心繼續(xù)說道:“我的嫂子看上去是這樣的柔弱動人,像個瓷娃娃似的總是紅著臉低著頭躲在那人的身后,不僅那人和哥哥疼她如珠如寶,就連身為女孩子的我看了都想去保護(hù)她,我小時候總是稱沒人注意的時候用手指頭捅她,想試試會不會把她給捅碎了,結(jié)果老把她給捅哭了,為這事沒少挨哥哥的罵。”
我和蘭生忍竣不禁,輕笑出聲,一時間空氣中輕松了起來,鐘擺繼續(xù)滴滴答答地響著,蘭生適時插了幾句,三人相談甚歡。
“你嫂子是個絕世的美人,配上你哥哥那樣英武的人,想必二人新婚后十分恩愛。”蘭生呵呵笑著。
“是啊,他們是十分地恩愛,可是她總稱我哥哥練武時回娘家,然而,”她的話音一轉(zhuǎn),眼中一片冷然,”有一次我們等了她半天都沒有回來,我便順道去接她,卻被我撞個正著,她同那人......也就是他的親哥哥在后園假山中吻得死去活來。”
所有的一切美好畫面全部被撕裂,我陡然心驚,我和蘭生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然后......,”鎖心依然笑著,卻再無一絲笑意,“我和家族的惡運(yùn)從這時便開始了。”
“我為了哥哥和家族的名譽(yù)忍了下來,只是警告嫂嫂謹(jǐn)受婦道,我還記得那天我那一向柔弱的嫂嫂看我的眼神是那樣的惡毒兇狠,因?yàn)槲也粶?zhǔn)她再回娘家同那人相會了。”
“原來如此啊,”蘭生喃喃道,然后憤然道:“朋友妻不可戲,更何況是親妹妹,你那朋友如此不顧綱常,枉顧禮儀廉恥,實(shí)在禽獸不如。”
“后來我的爹爹開始稱霸西川,終免不了同那人的家族起了沖突。”她冷冷道:“本來我爹爹應(yīng)該贏的,可是最后我爹爹和娘親暴病而亡,于是也就輸給了那人的家族。”
稱霸西川,原家世代乃是西川之王,那豈非是同原家有所沖突呢?我回看鎖心,她的雙目緊閉,淚珠滑落,胸口起伏,美麗的面容開始扭曲。
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仇恨!
屋外便來三更的更鼓聲,我的心臟隱隱開始痛了起來,怎么回事?
我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同蘭生使了一個“走”的眼色:“姑娘莫要多想了,事情想必已經(jīng)過去多年了,須知仇恨是無底黑洞,倒頭來最折磨的是自己啊,”我柔聲勸慰道:“姑娘年紀(jì)尚輕,何不尋個好人家,消了奴籍,過上正常人幸福的生活呢?”
奇怪,為什么我心臟那么不舒服,我明明什么也沒做。
“這位公子說得是,”她睜開眼,微拭淚,勉力笑道,“妾身亦只是個柔弱女子,如何能夠抵當(dāng)那大風(fēng)大浪,只能茍且偷生罷了,只是。”
鎖心溫柔傷感的語氣一冷,“你知道嗎,他其實(shí)對我很好,即使我們家落難了,他念著小時候的舊情,對我也沒有半分為難,只是派人在我的面上刺了一個罪字,因?yàn)樗屛乙姴坏萌四模”阋矆蟛涣顺稹!辨i心笑出聲來,可是那笑聲卻異樣的悲痛,“他把我送出關(guān)外逃出生天,叫我再也別回中原來,你看看,他對我還是極好的。”
“他那時對我說了很多話,可惜我只記得一句,”她翩翩然笑道:“他說,‘風(fēng)兒,你莫怪我,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
心臟越來越難受了,鎖心的面容也有些扭曲。蘭生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向我走來:“咦?!姐姐的臉色不太好?”
我側(cè)目,越過他的肩頭,看到那座琉璃鐘的長長的鐘擺正指在是二點(diǎn)三十五分。
耳邊回想起她剛剛說的,她的爹爹和娘親去世時三更四時,而三更四時正是相當(dāng)于凌晨二點(diǎn)三十六分。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當(dāng)時的我沒有半絲猶疑地轉(zhuǎn)回身,拉過蘭生便奪門而去。
然而就在電光火石一剎那間,一陣奇怪的聲音,好像機(jī)器猛然斷裂軸承的巨裂響聲傳來,我的心臟劇痛起來,異樣的疼痛令我直不起腰來,驚回首,那時鐘擺正靜靜地移到二時三十六分,依然嘠然地變調(diào)作響,仿佛在痛苦的呻吟。
鎖心的那個好朋友當(dāng)初便是用這鐘擺來控制鎖心爹爹的心跳,他定是在鐘擺的發(fā)條上作了文章,于是在三更四時,鐘擺停了下來,于是鎖心爹爹和娘親的心跳也跟著停了下來,如果這座他把這座西洋琉璃鐘送給鎖心將近十多年,也就是說他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jīng)盤算好這招殺人于無形的毒計,鎖心的這位朋友究竟是何人?好毒辣的心計!
我想起來了,在那福貴非凡的紫園榮寶堂也有一座一模樣的西洋琉璃鐘,錦繡說過,連夫人非常喜歡原青江送給她的這座琉璃鐘,每天都要讓人用貂絨時時擦拭,不準(zhǔn)有一絲微塵。
果然啊,有此謀略者,放眼當(dāng)時,唯有原家一人可比,除了原氏青江之外,又有何人?
我聽到蘭生在我耳邊大呼:“姐姐!”
我再睜開眼,卻是躺在地上,胸口仿佛像火一樣在燃燒,好似有人在挖出我的心臟,口中有血腥涌出,而蘭生跪在我的身邊,驚怒交加,他憤怒地攻向鎖心:“你這惡女人,對她施了什么妖術(shù),快拿解藥來,我們同你無怨無仇,為何要害我們。”
鎖心的身影一閃,蘭生連衣袖也碰不到一片,快得不可思議:“她沒有中毒,不過是她的心臟被這琉璃鐘的節(jié)奏控制了,如同當(dāng)年那人狠心害死我爹爹一樣。”
蘭生怒道:“胡說,這鐘如何能控制人的心跳,果真如此,為何我一點(diǎn)事也沒有?”
鎖心一個疾轉(zhuǎn)身,俏生生地站在古琴那里,笑意吟吟間,猛地狠狠一拂琴弦,冷然道:“你沒有事是因?yàn)槟愀緵]有心,當(dāng)然不會被鐘擺之聲控制,你不過是一個活死人罷了。”
仿佛魔咒一般,蘭生聽了那琴聲,猛倒在我的身邊,四肢抽搐著,眼中滿是恐懼和不甘,卻不得動彈半分,他艱難道:“你胡說我明明活著混蛋..我與你們無怨無仇,為何害我們?”
“確然同你們無怨無仇,可誰叫她是原家的花西夫人呢。”鎖心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她笑吟吟地俯身看我:“怎么樣,這時鐘控制心臟的滋味好受嗎?”
“你是明家人?!”我忍痛扶著桌腿看著她,“你難道是明家大小姐,明風(fēng)卿嗎?”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大方地一甩廣袖,點(diǎn)頭道:“妾身正是明氏風(fēng)卿,原家的花西夫人,幸會幸會。”
“原家的人都是禍亂綱常,荒淫殘暴的惡魔,都該死都該殺。”她高高在上的看著我,微笑著:“而你這胸有紫殤的命定之人更不能免。”
“你說什么?”我聽得莫名其妙
“你既是原非白的心上人!且懷有紫殤,便是原家命定之人,你理應(yīng)知曉那十六字真的原家密訓(xùn)才是”明風(fēng)卿看著我訝然笑道:“怎么你竟不知么?”
我懵然地看著她。
“夫人果然不知,看來有關(guān)世間夫人與踏雪公子的傳說果然亦只原氏的政治作品,”明風(fēng)卿淡淡笑道,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嘲諷,“儂本弱水一瓢,奈何卷入兩家的爭斗呢?”
“大小姐說的是,我不是什么原家的花西夫人,不過是永業(yè)三年當(dāng)了原非煙的替死鬼茍活至今的小婢女罷了,根本不想介如明家與原家的事非糾葛之中,”我努力忍著痛:“請明小姐看在我們都是女人的份上,放了我。”
“你說得對,只是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啊,”她看著長嘆一聲,隨即笑道:“即便真是那般無辜,你也認(rèn)命?”
這個瘋狂的年代啊,遇到更瘋狂的明家人,我就徹底完蛋了,于是我無語地看著她,腦瓜中拼命搜索著解困的妙方。
這時,門支啞一聲開了,三個人影涌了進(jìn)來,一個是看似平庸的中年人,一人身材魁梧緊隨其后,最后一個身材瘦長,慢慢踱了進(jìn)來。
三人向明風(fēng)卿深施一禮,只聽明風(fēng)卿對那個平庸的中年人笑道:“德茂,你看看,這回我抓住了何人。”
那個平庸地中年人走到我的面前,自上而下地看著我和蘭生,正是張德茂。
然而他只是沉默而復(fù)雜地看著我,沒有回答,可是身邊另有一人卻在驚呼:“這,這,這不是花木槿嗎?真沒有想到,獵物沒有逮到,卻撞進(jìn)來個更好的。”
什么獵物,他們原本要抓誰?
又有一人半蹲在我身邊,揪起我的頭發(fā)興奮地笑道:“木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我忍痛看了對方半天,過往的回憶閃在腦海中,那人卻現(xiàn)得相當(dāng)失望:“木姑娘,你不認(rèn)得我了?”
“我認(rèn)得你,”我流著冷汗,淡笑道:“趙先生。”
這人正是我們小五義年幼時的恩人趙孟林,然后我們的這位恩人,猛然撕開我的胸口的衣襟,我聽到蘭生在努叫:“你這個混蛋,放開她。”
其實(shí)蘭生多慮了,趙孟林的眼中沒有半點(diǎn)□,只有無限的激動和亢奮:“木姑娘,你實(shí)在是醫(yī)學(xué)的奇跡,知道嗎,我們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本來應(yīng)該沒有心跳的,是你胸口那塊紫殤,竟然變成了你的心臟,你知道嗎,我神教的人偶雖然同你一樣沒有心臟,可以任意驅(qū)使,但沒有了心臟,便無正常生理可,故而傷口不能愈合,超過三月,肌膚腐爛再不能混跡于常人之中,而你卻如活生生一般,簡直是天人的神跡一般。”
“只要有了你,我教的人偶總有一天會同你一樣完美,當(dāng)初教主悄悄帶走了你,不然我早就開始研究你了,如今你總算”他興奮地?fù)嶂菈K紫殤,忽然眼瞳一陣收縮:你的體內(nèi)還有白優(yōu)子?”
此話剛出,當(dāng)場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那明風(fēng)卿眼中閃著無比的震憾:“不可能,林畢延早就死了,天下神醫(yī)能使白優(yōu)子者,唯有你趙孟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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