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誠實地說道:“我喜歡看你吃呢!”
他掰了一塊饅頭往我嘴里送,我張口接著,咬住他的手不放,兩個人笑作一團,這時兩個青衣小婢端著銅盆和毛由進來,左首那個小丫頭正是薇薇,看到我們互相嬉笑著喂食,有些不可思議的目瞪口呆,我趕緊站起來,端過來說道:“今天讓我來伺候三爺。”
薇薇的眼珠子機靈地一轉,脆生生地說道:“是,夫人。”
她拉了拉旁邊發呆的丫頭退了出去。
我伺候著原非白梳洗,為他絞毛巾,他擦著臉,然后我笑迷迷地遞上毛巾,又拉他到鏡臺前坐下,一切就像在昨天。
記得以前剛作他的近侍丫頭時,我總要感慨一番,非白的頭發像墨玉一般,可是今日翻開頭發,卻發現了很多白發,心頭不由一酸。
這幾年我做男人對于梳頭也越來越有心得了,一會我替他在頭頂綰了個髻子,目光移向鏡臺上,只有幾支玉簪,他果然還是只喜歡玉簪,我便拿起桌上那支用鑲金補的那支長長東陵白玉簪給他簪上。回看銅鏡,卻見他的鳳目瀲滟地瞅著我,我趴在他的肩上,雙手從后面圈住他,笑問:“三爺,木槿梳得好嗎?”
“好,我最喜歡木槿梳得頭了。”他在鏡中看著我低低說道,漆黑的鳳眸有著一絲媚惑,十指與我勾纏,低聲道:“這莫不是夢。”
他忽然轉過身來,我驚呼中已將我挪到他的腿上,急切地吻鋪天蓋地下來,好像要證明這不是一個夢,而我卻在他滿是龍涎香的吻中再次沉淪,又溫存半日。
用過午飯,他本待拉著我逛著后山,未及出門,卻聽到苑子里七星鶴的歡叫聲,好像有人進苑子的警報,我緊張起來,難道是原清江?
非白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對我笑著搖搖頭:“莫怕,此刻父王正在洛陽陪陛下過上巳節。應該是韓先生來了。”
他吩咐韋虎守著我,自己便前往品玉堂。我便信步在莫愁湖邊散步,站在老梅樹下遠眺對面的湖光山色,深深地吸了一口西楓苑里飽含梅花的香氣,神清氣爽,想起昨夜的纏綿,心中一片柔情蜜意。
粼粼波光反射入我的眼,正映著對面山腰處一片嫣紅。
韋虎在我身后躬身道:“夫人大傷未愈,我們回去。”
“韋壯士,那是櫻花林。”我收回了我的視線,對他笑著:“我想去看看?”
我微笑地看著他,他凝視著我許久,微嘆著點點頭。
櫻花怒放,蜂蝶戲舞,我讓韋虎守在林外,癡癡地站在芬芳的櫻花雨中,腦中閃過非玨的笑顏:“木丫頭,我記得你是在這櫻花的樹下告訴我你的名字的,對嗎?”
其實非白早就知道非玨練那無淚經,會忘了我,所以永業三年那年中秋之夜,他對我說非玨遲早會妻妾成群,等他回突厥他早已不記得我這個丑丫頭了。
一只野灰兔被我驚動了,奮力奔向一棵燦爛的大櫻樹,驚慌地一轉彎不見了。
我走到那棵最大的櫻樹下,想起來了,就是在這棵大櫻樹下,非玨羞憤地將阿米爾他們踢下樹,然后紅著臉地對我看了半天,往事如潮,似櫻雪飛舞。
我走到大櫻樹下,掏出酬情在盤根錯節的樹根下挖了一會兒,取出一個滿是泥土覆蓋的楠木盒,里面是兩塊干干凈凈的白鵝卵石,兩塊各自歪歪扭扭地刻著花木槿和原非玨兩個人的名字,那是原非玨在我的要求之下,我握著他施著內功刻的,當時握著他的手感覺就像是拿著一根電鉆,我感嘆這樣的奇跡,所以故意刻得很慢,連帶字也不怎么連貫,可他看不清,又不敢嚷煩,所以總是不停地問:好了么?木丫頭,你別老捏著我的手,萬一傷到你就不好了。
非玨,對不起,永業三年,我沒有跟你一起回去,都是我不好,我輕輕地在心中說道:你雖把我給忘得一干二凈,還在弓月宮中那樣的羞辱我,可是我不怪你,你后來又機緣巧合,治好了我的眼睛,可惜卻沒有認出我來,看來我倆終是錯過,而我永遠永遠會記得你的好,若再有來世,你一定不能忘了我,而我也一定會跟你走。
我把兩塊鵝卵石又放回金絲楠木盒中,然后又放回原處,將泥土蓋上。
可能附近有窩小兔,那只跑走的野灰兔又從大櫻樹后折回來,離我一米遠處,謹慎地看著我。我對她笑笑,正要伸手去捉它,它忽地受驚逃走了,我驚回首,卻見眼前正站著一個目光極犀利的長須美髯公。
我心中微訝間已聚起精神,慢慢站起來,微微福了一福:“見過韓先生。”
韓先生微還一禮:“很久不見了,木姑娘。”
他禮貌地客套幾句,并未像素輝和韋輝一樣稱我為夫人。
“其實,”他嘆了一口氣,嘆笑道:“老朽應該稱您為君老板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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