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幾乎每幾天便往全國驛站廣布平安旨,詔告天下,十年內(nèi)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使官府及時號召流亡在外或躲避山林間的百姓,可以回歸家鄉(xiāng)安居樂業(yè),盡量趕在芒種時撒下最后的糧種。
元昌元年初,霜旱為災(zāi),米谷踴貴,北遼侵擾,州縣騷然,內(nèi)憂外患,一匹絹才得一斗米,就連在西京長安,物資也極度匱乏,百姓流亡千里,難民成疾,餓死者甚眾,人口流亡,戰(zhàn)區(qū)十室九空,百廢待興,皇帝志在憂人,銳精為政,崇尚節(jié)儉,大布恩德,從后宮起,連同自己的用度開銷皆削一半。
為了最大可能地休養(yǎng)生息,恢復(fù)國家機器的運作,撫平這十年來慘烈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宣布免天下徭役、賦稅等二年,戰(zhàn)事特別慘烈的汝、梁、鼎、青、虞、芮六州,以及幽州境內(nèi)皆免三年,嚴禁地方官騷擾百姓,貪污舞弊,控制物價,密詔紫微舍人君莫問督察暴利囤積、發(fā)國難財?shù)纳倘耍坏┌l(fā)現(xiàn),必治以重罪,人頭懸于市集,家口配沒。
為不再攪擾百姓及軒轅宗氏,下詔各州各府的律、令、格、式等制令皆按軒轅舊制。七月初一,恢復(fù)久違的科考,天下眾舉子皆欣慰地奔走相告,預(yù)示著一個繁華興盛、濃艷綺麗的大塬朝時代到來了。庭末三國南北朝,錢制各異,曾有百姓偶過三州竟需三種錢幣方可通關(guān),
更有甚者錢幣濫薄,有盜鑄者裁皮糊紙為之,民間不勝其苦。至元昌二年七月初一,初行元昌通寶錢,徑八分,重二銖四參,積十錢重一兩,輕重大小最為折中,遠近便之。
皇帝命紫微舍人君莫問擢給事中撰其文并書,回環(huán)可讀。七月初六,皇帝置錢監(jiān)于洛、并、幽、益等諸州,皇后父興慶王軒轅章一爐,北晉王非白、東賢王非清、寧康郡王奉定各賜一爐,吳襄王之嚴賜一爐,又因紫微舍人君莫問自歸附新朝以來,捐糧籌餉,極盡能事,忠心可嘉,特賜一爐,聽鑄錢。自此,凡敢盜鑄錢幣者,一律處死,家口配沒。
七月初七,皇帝令與大理有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紫微舍人君莫問帶著珍貴的禮物出使河州,密會大理蒙久贊。傳說大理戾武帝攜永烈公主亦秘密前往,雙方就兩國結(jié)盟,以及恢復(fù)通商大門商談幾晝夜,最后達成一致。七月初九,先開糧道,賑濟災(zāi)民,安頓流民,再開茶道與絲道,然后其他商道亦漸次開通,恢復(fù)兩個大帝國應(yīng)有的正常貿(mào)易。
因君氏牽線,大理與大塬通商順利。七月初十,大理使者蒙久贊首次正式出使大塬,攜禮物無數(shù),表示大理戾武帝的誠意。皇帝猶忿故南詔屠城之仇,命其長跪午門,詔誠心悔罪,泣稟:當年不義乃南詔無道,欲滅大理圣文武帝,乃使出征,正欲加害,非臣下及陛下所愿。當年入城作亂之輩,盡皆死于圣文武帝之手,進而流亡于瘴地,如今存者唯吾及陛下爾,吾妻吾子,盡皆塬人。說罷淚流滿面。圣心慟之,免其跪禮,數(shù)度召至內(nèi)宮密談,圣上度其雖面有夷紋,然冷靜睿智,談吐不凡,進退有儀,頗有王者風(fēng)度,暗暗稱奇,對左右密曰:“此乃吾家人也。”
八月初一,皇帝追封流落到大理的初畫為安國公主,破例入原氏族譜,封其子年僅八歲的蒙華山為塬朝名義上的南華郡王,并賜珍貴禮物無數(shù)。至此兩國放下舊仇,結(jié)兄弟盟國,君氏的產(chǎn)業(yè)再次恢復(fù)一線。
段月容托蒙詔送過來每年的生辰禮物,一支瑩潤皎潔的玉燕釵這是他第一次非常正式地送首飾給我。我琢磨的意思,是他希望我能做一個美麗的女人,可非白卻淡淡道:“‘閑碾鳳團消短夢,靜看燕子壘新巢1’想是朝珠夫人怨憤難平啊。”
段月容是在諷刺我嗎?我暗忖道。
蒙詔又遞來了段月容親自臨摹的一幅夕顏小像,那畫上夕顏蓮藕般的小臂正舉著一只小風(fēng)車,身坐在七夕大金獒身上,咧嘴對我笑著,神韻笑容,栩栩如生,連原非白也觀摩了很久,研究他的筆法,真心贊道:“畫風(fēng)俊研,用色新奇,可見有數(shù)十年的畫功。很久沒見到如此氣質(zhì)清逸的畫像了。”
他長嘆一聲,走了出去。
蒙詔趁他走了,便轉(zhuǎn)達道:陛下以后每年會著人送我一幅夕顏畫像,好讓我知道夕顏漸長的容貌。我心中感動,對非白誠懇地表示我想回贈段月容七株長安名種“蘭珠紅杏”,讓段月容知道我現(xiàn)在生活得很幸福,希望他能放心。非白凝視我許久,最終釋懷地笑著應(yīng)允了。
盡管這算是我們秘密的傳遞,可皇帝還是知道了夕顏小像之事,還專門召我持這幅小像進宮讓他看看。皇帝看了半天,點頭道:“這孩子長得福氣,有貴相。”
皇帝還專門問我夕顏的生辰八字。非白告訴我,可能皇帝是為漢中王指下王妃。夕顏公主乃是大理的皇太女,算是最高貴的人選了。我大驚,皇帝這算盤可打得太好了,這下漢中王不就成皇夫了嗎?可以算得上半個大理皇帝了。可是夕顏畢竟指了駙馬了,好在不知為何,后來卻沒見皇帝有進一步的舉措,只是也給夕顏賜下很多孩子禮物,可能是想再考驗一下大理這個虎狼之國的誠意,于是我們也淡忘了此事。
我同于飛燕夫婦送蒙詔走時,看著他馱走的東西倒是他帶來的兩倍,當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我托他帶給夕顏和學(xué)生們的。他感嘆道:“全是大塬圣上送給華山的禮物,圣上讓我每年為華山畫一幅畫,希望華山長大長壯,可任大理使官,常來看他。初畫說過以前在紫園當差,圣上總是偷偷著人遞東西給她,除了沒有名分,其他一切如親女,如今初畫的名字終于入了原氏族譜,在天之靈也有安慰了。”
我們的眼睛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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