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人快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俗緣已畢,不可再留。”
只聽得那真人聲音洪亮,大喝一聲去也,便奪過蘭生的手腕,施起絕妙輕功,高高飛起。但見仙姿縹緲,悠然往雪白的遠山飛去了。
在場諸人皆被金谷真人的飄逸輕功震懾得無以復加。蘭生恍惚之間,袖袍中掉出一物,我慌忙去拾,原來是我方才給他的一雙僧鞋,竟掉出一只來。我握著那只僧鞋,倉皇抬頭,欲追他而去。
卻見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青山靜默,遠翠積雪,瓊碧蜿蜒,琉璃世界里,雪霧繚繞,哪里還有人蹤,廣闊的天地間只余下真人清朗的笑聲在雪空中久久回蕩。
小忠并沒有追去,只是仰起狗頭,對著天空悲嗚了很久很久。
五年后,世間出了一個戴著金面具的得道高僧,云游四方,傳少年時代曾在戰亂中毀面,故取法號無顏。大師極精佛法,傳說曾師從金谷真人,亦善道法,平生著有數本解注精妙的佛道論集流傳于世,解惑人間,世所尊崇。
大業年間,太宗世祖皇帝御封無顏大師為皇家寺院清水寺的住持,后又升至佛門圣地法門寺的住持,后世的真宗、岱宗也數度邀請無顏大師進宮講經,皆不可得。
真宗盛平年間出了一本著名的偏史論著《金陀遺編》,此書記載了元慶至盛平年間的奇聞逸事,包括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皇宮秘辛,故而有人推測其作者為出逃或外放的宮人。有外放的宮人暗議無顏大師其身形與說話的聲音甚像太祖晚年的貼身僧人侍衛蘭生師父,晚年的無顏大師也曾笑對徒子徒孫說過,他于金陀道上拜金谷真人為師,故后世有人推測無顏大師乃是《金陀遺編》的真正編撰者。
有小沙彌侍候大師沐浴,偶見其容,贊嘆其俊美絕倫,根據小沙彌的描述,有好事者竟推斷大師與元昌年間風云一時的南嘉郡王極為相似,便有人推測無顏大師極有可能是當年謀逆的南嘉郡王,事敗逃遁于秦嶺金陀道,受金谷真人的點化,幡然醒悟,立地成佛。
注
1韓修竹,字茂芳。
2禪語:我們的煩惱、業障本來是空寂的,就像浮云,終有散的時候,散盡則空。一切因緣、因果,其實是人的妄念生夢,在夢中認為一切是真實的,醒來后,一切都沒有了。如來隨順覺性是看一切平等,沒有所謂的輪回和解脫輪回,幻象和真實是同一件東西,所以就沒有執著,在什么地方都心安理得。人或非人,本性都是平等的。大道包容一切、無比廣大,只有絕思絕慮,方能體會大道。
3禪語:這個世上太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誰對誰錯,我都不想在乎。大千世界,風景宜人,美麗的東西就在那里,卻沒有人來欣賞,世人都忙著鉤心斗角,別人的議論也好,嘲笑也罷,都是別人的事,而山山水水都在我心里,我獨自來欣賞,我的怡然自得只有自己知道,而鉤心斗角、追名逐利的人是不能理解的。暗喻蘭生看破了紅塵,終于決定放下心中對于自己是**所生的怪物的悲郁,要到佛法的世界中去尋找平靜,其實也是暗中勸木槿放下,同他一樣歸隱,去到廣闊天地去,而不是守在永遠困于追名逐利、鉤心斗角的罪惡原家。
3語,有空明頓悟的意思,叫人放開心扉,勿執迷于眼前的燈紅酒綠,鏡花水月到頭只是一場空,只會讓你徒增煩惱。
-------------------------------------------------------------------------------
韓修竹恨恨地跺了跺腳,滿面怒火地向我們走來,“娘娘、大將軍,你們這是放虎歸山,終要后”
于飛燕一臉鐵青地擋在我面前,“韓先生息怒”
忽然人如鐵塔傾頹,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我大驚,扶住于飛燕。
結果本是滿面怒容的韓修竹只得硬生生地收了聲討之色,反過來幫我和齊放一起扶住壯實的于飛燕。韓先生搭了搭脈,然后又火冒三丈,“大將軍你這是不要命了嗎?你在詔獄受盡酷刑,身中劇毒方解,又歷崇元殿大戰,竟還敢到這陡峭的金陀道來救人?就算你是要救人,也不是這么個救法。你們小五義,一個個是想氣死老夫嗎?”
我大驚,看向齊放。齊放也把了于飛燕的脈搏,凝著俊臉點頭稱是,“主子,太傅說得沒錯,大將軍身上確有遺毒。”
我們慌張地回到大將軍府上,珍珠早已焦急不安地同虎子等在門口。
一陣急救后,流著淚的珍珠說了來龍去脈:“夫君北伐中雖斬殺了潘正越,可也受了重傷,圣上特地關照,賜下一堆重物名藥,可是我卻發現那些人參和千年雪蓮中都加了流光散,如同當年的碧瑩一樣。我一開始猜可能是南嘉郡王所為,不想查到后來卻發現是太皇貴妃的手筆。可是礙于圣上的賜物,我們不敢聲張,只是暗中解毒,稱病下朝。可是她卻不放過我們,又心生毒計,彈劾晉王手下的武將,她全不念當初在紫園相助之義,根本不管夫君和雪狼他們在詔獄中受了多少酷刑。”
我的心臟霎時收縮。
珍珠站到我面前,悲憤道:“夫君就是怕影響我們姐妹之間的感情,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若不信,便可問問韓先生。”
韓先生嘆了一口氣,“老夫知道娘娘覺得老夫有些不仁德,只是娘娘須知,現在的娘娘已經不再是有大理武帝庇護的君莫問了,而是大塬朝的皇后娘娘,在原氏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酷。”
作者有話要說:2007年初回上海時,花西第一二集已經完成了,第三集也在往我原先構思的方向走去,這時候的二哥已經成為原氏的女婿,二哥的大結局也在構思之中,媽媽那時候剛迷上花西,一有空就同我聊花西,我當時寫的二哥的結局構思時是瘋了,我媽聽了眼眶就紅了,然后把我罵一頓,你心腸怎么這么硬啊,這孩子挺好的,你把他往山里一放不就行了嗎?!我后來一直在考慮,怎樣安置二哥,才顯得不那么落俗,又能符合二哥決絕而又智慧的氣質,后來看到一段佛語,根身器界,一切鏡像,皆是鏡花水月,迷著計較,徒增煩惱。這才有了這兩位二哥最終的結局,蘭生隨同金谷真人,帶走了一切愛與恨,原本應該飄然出世,真人看他心神仍有一絲恍惚,是故真人對他大喝,替他了斷塵緣,只是走時的他心中仍對小五義還有他的四妹有著一絲牽掛,故而那雙四妹納的鞋一只在僧袍中從此隱世,另一只掉了出來,留在塵世,可見還未完全斬斷情絲,這才有了后來大業四年突厥侵犯時,他毅然出山,作為天下智囊,助大塬和大理朝擊退強大的突厥。當然這是后話,而且并未收入到花西正本中。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