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中殿,我讓監(jiān)押的大隊等在殿外。非流剛給錦繡見禮,擔(dān)心地詢問錦繡身體,不想錦繡卻忽然一抬手,打了非流一掌。錦繡仍在病中,枯瘦的手力量減了幾分,饒是如此,非流的臉還是被打偏了,小臉上清晰地印著五道指印。我們大驚,我按住錦繡的手,生氣地瞪著她。可是非流卻像沒事一樣,反倒上前一步,對錦繡擠出一絲笑容,“父皇一個人很孤單,正好兒臣可以去陪陪他。”
“閉嘴!”錦繡仍然板著臉,恨恨地看著非流,“我說過,你只需走,只需走得遠遠的,只要有玉璽在,何愁沒有皇位?”
非流鄭重道:“兒臣擔(dān)心母親。”
錦繡吼道:“誰要你擔(dān)心,他逼死我正好,逼死太皇貴妃,天下皆誅,正可以成為你日后復(fù)位的資本。”
“母妃糊涂,”非流肅然道,“父皇駕崩,非流不歸乃是大罪,皇兄可輕易帶領(lǐng)朝臣褫奪兒臣的皇位,廢兒臣及母妃為庶人。皇嫂說得對,只要活著,便有希望”
錦繡愣了一愣,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而對我怒道:“莫非是你故意引我兒回來,毀他前程?難道你是想把我兒獻給非白好殺了他?”說著便揮著護甲要刺我。
好在錦繡仍在病中,力氣不大,我只覺痛心,也不與她理論,只死死壓住她,柔聲道:“你又瞎想了。現(xiàn)在還在病中,等養(yǎng)好身體,一切從長計議。”
“母妃莫要怪皇嫂,是皇嫂的暗人救了我,不然我不是死于軍隊的流矢,便是被野獸吃了。”非流趕緊拉住錦繡,死命地給她磕頭,眼中流淚道:“兒臣之所以決定回來,是因為父皇駕崩前,兒臣偷偷看過遺詔,父皇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立兒臣為太子,不過是故意拿兒臣來激三哥罷了。而且兒臣偷偷聽父皇同近臣說過,就算要立兒臣,也要先賜母妃殉葬,才可放心立兒臣。”
非流柔聲道:“如果要兒臣看著母妃死在眼前,兒臣情愿不要這個皇位。”
錦繡的雙頰一下子涌上不正常的紅潮,力氣大得驚人,使勁揮出右手的護甲,一下子劃破我的手臂,鮮血直流,把我推得老遠。
她又拂開初喜,隨手取了一盞鎦金鳳燭臺向非流扔去,放聲大吼道:“你這沒用的蠢貨,只顧著情誼,有個屁用!誰要你回來,你可知,我只想你登上皇位”
非流躲也不躲,正中額頭,不由鮮血直流。初喜趕緊上前用袖子按住非流的額頭,哽咽道:“請主子息怒,求主子陪王爺多說說話,不然就沒有時間了。”
“你胡說什么?”錦繡冷聲喝道。
“皇上命王爺為先帝守陵,巳時便要走。”
初喜抹著眼淚道,“是皇后娘娘為王爺請來的恩典,同主子告別。”
“秦陵路途遙遠,冬冷夏熱,”錦繡大怒道,“我兒年幼,又從小錦衣玉食的,如何能吃得起這種苦,他是要逼死我兒嗎?”
“太皇貴妃慎,”我爬將起來,再次抱住錦繡,“我們這是在救他,漢中王節(jié)孝之義,天下必傳,若有人乘此加害,必為千秋罪人。”
我用力掐了一下她,她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紫瞳茫然地看著我,如同小時候受了欺負,卻不知如何辯解一般。
霎時,我心中恁地難受,淚盈滿眶,只是咬牙堅定道:“錦繡,且信姐姐一次吧。”
西洋鐘當當?shù)刈叩饺c,領(lǐng)頭監(jiān)馮偉叢過來,冷冷地宣旨:“巳時已到,請漢中王上路。”
眼看臨別時刻,錦繡眼神出現(xiàn)了一絲慌亂,張口欲,忍不住眼淚長流,卻再也罵不出口了。
非流再一次給錦繡磕了一個頭,朗聲笑道:“母妃放心,兒臣這就去為父皇守陵,拜別母妃,望母妃珍重。”
錦繡想追出去,奈何沒有體力,她靠著我的身體,來到中庭,哽咽著叫道:“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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