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衛(wèi)鴻第一次參加正式拍攝，整個劇組上上下下都在等著他挨罵，經(jīng)常被罵的男二號張希還大大松了口氣，因為每次當新人成為段寒之的出氣筒以后，他就很少罵別人了。
誰知道衛(wèi)鴻竟然過得很順利，第一幕是他從花園外跑進來，神情氣急敗壞，竭力表現(xiàn)自然，卻在上司和未婚妻面前忍不住的緊張：“你們怎么在一起？說什么呢？”
張希用眼角的余光瞟段寒之，他跟段寒之合作過好幾部戲了，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新人在說出第一句臺詞的剎那間就會被段寒之叫卡，緊接著劈頭蓋臉一頓痛罵，內(nèi)容大同小異都是對新人的智商做出置疑或建議新人去醫(yī)院治療面部神經(jīng)僵化癥。
結(jié)果這次竟然段寒之什么都沒說，面色陰沉的坐在場外，不說也不動，玉雕的羅剎像一般。
張希心中暗暗稱奇，目光瞥到許雁的瞬間發(fā)現(xiàn)她也相當驚訝。
“在談養(yǎng)花，”張希連忙說自己的臺詞，“我們在猜，這花會什么時候死。”
許雁斷然后退半步，依到衛(wèi)鴻身前：“阿強，我們回去吧。”
衛(wèi)鴻看一眼“未婚妻”，雖然對未婚妻和上司之間的關系還略有猜疑，卻在看向懷中女子的剎那間帶上一絲溫情：“好，我們走。”
兩人轉(zhuǎn)身依偎而去，上司在身后遙遙目送，嘴角緩緩露出一點冷笑。
“——卡！”
許雁立刻從衛(wèi)鴻懷里跳出來，笑吟吟的望向段寒之，語調(diào)更是摻了十足十的甜：“段導……”
她知道自己剛才有點走神，要是段寒之挑剔，絕對會罵到她。要是當著新人的面挨罵了，那是多掉面子的事兒！
誰知道段寒之竟然沒多說什么，揮揮手道：“行了，雖然差強人意，不過你們的水平也就這樣了。”
許雁和張希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震驚：段寒之竟然沒罵新人！竟然什么都沒說！這個衛(wèi)鴻到底是什么來頭？有背景嗎？后臺很硬嗎？還是跟段寒之私下里關系很好？
看這小子來時這么狼狽的樣子，應該不像是背景很大后臺很硬的人。那他是怎么進這個劇組的？段寒之的戲多少人打破了頭要上，憑什么主角的位置給了這么個沒名沒姓的小子？
張希和許雁同時不厚道的想：難道段導把這小子潛了，潛了以后發(fā)現(xiàn)很好很對胃口，所以這小子現(xiàn)在成段導新寵了不成？這可是個大新聞，段寒之以前不是沒有笑納過投懷送抱的俊男美女，不過笑納歸笑納了，戲份也給了，到片場上該怎么罵還是怎么罵，一點也不會心疼。
這個姓衛(wèi)的小子，看來還真有點本事。許雁這么想著，看衛(wèi)鴻的目光就不免多了點競爭意識。
衛(wèi)鴻憨憨的，一點不知道自己創(chuàng)造了奇跡，只顧跟在段寒之后邊轉(zhuǎn)悠。段寒之要喝水，他給親手送紙杯；段寒之要出門，他上前一步給開門；段寒之煩了厭了要罵人，他就嗯嗯的聽著，而且還自動把段寒之問候他祖宗的話轉(zhuǎn)變?yōu)榍槿碎g的打情罵俏，聽得滿面紅暈幸福無比。
段寒之回手推他一把，順口罵：“讓開讓開！白長這么大個頭，真他媽擋路！”
衛(wèi)鴻就充滿幸福的讓開，搖頭擺尾的問：“你要出門嗎？”
段寒之斜眼：“你開車？”
衛(wèi)鴻手里轉(zhuǎn)著鑰匙圈兒，哼著歌兒去開車。
段寒之也是隨口一說，想不到那傻大個兒真自愿當車夫。段大導的哲學是既然有免費勞動力可榨，就一定要壓榨到最后一滴油都不剩為止。于是他呆了一呆，也就這么默默的跟過去，坐上了車。
“……”許雁在身后木然半晌，對張希冷笑一聲：“看看人家！真是段導心坎兒上的人。”
張希連忙示意她閉嘴：“亂說什么呢。”
“你好歹也是個前輩級人物，就不怕這個新主角借了你的東風，把你踩在腳下？”許雁白了他一眼，挎起愛馬仕的新款包，旋風一般蹬蹬蹬從眼前走了。
晚上策劃果真在小吃街請客，浩浩蕩蕩一行人，全套名牌行頭，人人一副墨鏡，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明星一般，惹得街上人紛紛側(cè)目。
段寒之和策劃、場務、燈光他們幾個老搭檔在拼白酒，段寒之明顯上臉了，醉意從眼梢眉角里滿溢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風情旖旎。衛(wèi)鴻正好路過，剛想勸他少喝點，突然只聽段寒之喝上了興，拍桌高聲道：“老板！再上兩扎啤酒！”
他身邊那個總是面孔平板、人高馬大的助手兼保鏢動了動，彎下腰低聲道：“段導，晚上還要趕夜場，在這還是少喝點吧。”
說著直起身，對老板揮揮手道：“啤酒不要了，上兩壺霍山黃芽。”
策劃醉醺醺的抱著酒瓶子：“華強就喜歡亂操心……老段，今晚還趕夜場啊？你也多少節(jié)制點，年歲大了，身體不饒人！”
“新世紀那幾個大佬的夜場，不得不應付一下，”段寒之笑著擺擺手，“還有石哥也來，他媽的，每次喜歡把我往死里灌。”
霍山黃芽剛沏好端上，那個叫華強的助手兼保鏢細心的把熱茶倒好，段寒之看都不看的伸出手，他就把茶杯放到段寒之手上。
衛(wèi)鴻坐在一邊桌子上，一抬頭剛好看到這一幕，只聽邊上許雁輕笑一聲：“他們挺熱絡的吧？”
“……哦！”衛(wèi)鴻笑笑，“可不是。”
許雁動作熟練的點上一支煙，悠悠吐出一口白霧，“那個華強啊，從我第一次見到段導開始起就一直跟在他身邊，起碼都有個七八年了。據(jù)說這人以前是特種兵，后來犯了事兒，段導跟局子里一個頭頭熟，覺得他可憐，就把他救了出來。上次南都娛樂的娛記偷拍安俊瑞和段導一起去開房，結(jié)果被華強看見了，上去就把人家照相機給捏成了廢鐵。你知道不？段導不是每月發(fā)他工資的，是每次想起來就塞給他幾萬幾萬，上次喝高了還說要幫他買房呢。”
衛(wèi)鴻默不作聲的聽著，“買了嗎后來？”
“段導是真心掏錢，結(jié)果人家不要，”許雁笑了一下，“他就住段導家里，平時嘛當保鏢，有需要大概就直接當床伴兒了。”
許雁頓了頓，把手里的煙一遞：“你也來一根？”
衛(wèi)鴻沒接：“這是什么？”
“你看出來了啊，是□□。”許雁卸了妝臉色很憔悴，果然抽了煙，氣色好了點，話都多起來，突然又問衛(wèi)鴻：“你上過段導的床了吧？”
衛(wèi)鴻淡淡的道：“那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恭喜你，”許雁古怪的笑了一下，“趁他還對你有幾分興趣的時候趕緊抓住機會，不然等他沒了新鮮感，你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衛(wèi)鴻剛想說什么，許雁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去照鏡子補妝了。
晚上從小吃街出來，一伙人還要去k歌，段寒之則要先走一步去趕那幾個大佬的夜場。許雁早就打扮停當，笑意盈盈的站在車邊等他，又涂了粉又描了眉，整個人比霓虹燈還要鮮艷奪目。
段寒之一腳上了車，突然又回頭吩咐：“衛(wèi)鴻，你也來。”
許雁臉色頓時變了：“為什么要叫他？不是說好了……”
“你當只有你要紅么？我這么大一男主角放在哪兒，我不該捧他？”段寒之說話及其不給情面，許雁臉色又青又紅，只得訕訕的閉上了嘴。
衛(wèi)鴻遲疑的走上前去，段寒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就像菜市場里挑選屠夫案上的豬肉，半晌才哼了一聲：“上車吧。”
衛(wèi)鴻打開車門，突然段寒之說：“等等。”
他停下動作，轉(zhuǎn)身看著段寒之。夜街的霓虹燈下段寒之背光站著，漂亮的臉上面色陰郁，就穿一件襯衣，一只手搭在車門上，身形益發(fā)顯得清瘦。這個剪影可以看見他垂下的眼睫，酒意從眼梢流出來，眼波如同水光粼粼。
“……如果我被他們灌醉了，你記得把我弄出來，”段寒之輕輕的道，聲音一下子就散落在了都市的夜風中，“那幾個人……都沒一個好東西。他們要是給你煙，你千萬別抽。”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