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不知該說什么,只默默給劉婆子倒了一杯茶。
劉婆子哼一聲道:“眼見曾老太太就要蹬腿,到時候大房就要從京城回來奔喪,等大太太一回來,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都打回原形!”
香蘭道:“大房太太真這么厲害?”
劉婆子笑道:“這要是二十年前,大太太還在這兒,府里頭哪是這樣的光景,后來大老爺高升,大房去了京城,只把樓大爺留在老太爺身邊養著。二太太性子魯直,不是當家的好手,管了幾年的家,便有些不像樣。等樓大爺娶了妻,便由了樓大奶奶當家,愈發的不象樣。那樓大奶奶只愛聽奉承,誰馬屁拍得響,誰往上孝敬的多,就提拔誰,府里頭沒幾個人正經干活兒,一門心思的偷懶耍滑,往兜里撈錢。要說樓大爺,沒有不贊的,人長得俊又有本事,不光考了秀才,還考了武狀元,幫襯著家里做大買賣,賺的銀子幾輩子都花不完。可真真兒應了這句話‘好漢無好妻’,娶了這個東西,過了門兒五年還下不出個蛋,還管著不讓大爺娶老婆。”
香蘭暗想道:“趙月嬋也是個夜叉似的人物,跟曹麗環交好,也算物以類聚。”
那劉婆子顯是憋屈已久,滔滔不絕道:“當年大太太在的時候,提拔我到賬房里算賬,也是風光了一陣,每筆錢銀過手便沒有錯過的。后來二太太掌家,我雖不討巧,但也算得用。這樓大奶奶一來,怕虧空銀子的事兒做不了手腳,便將我打發到這地方來了,當了粗使婆子……”說到此處頗為悵然。
香蘭安慰道:“媽媽別氣餒,等大房太太回來了,念著舊情,也該給您另安排差事。”
劉婆子笑了笑道:“我已經這把年歲了,過兩年就該回家養老,還求什么差事呢?你卻不同,生得這樣好,性子也淳厚,不該跟著那壞到骨子里的賤人……唉,其實那表姑娘也是個可憐的,自爹娘反目成仇,她爹的妾便有五個,糟踐過的丫頭更不計數,只要略生得好些便往屋里拽,把她娘攆到莊子去住,她這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了。”δ.Ъiqiku.nēt
香蘭也嘆了一聲:“她原先花巧語哄我一心賣命給她干活兒,一時說到大奶奶跟前給我美,一時說沒有她我便留不到這府里,指定讓大奶奶攆出府去賣了……”
劉婆子瞪大雙眼,“她說什么?沒有她你便被大奶奶攆出府?”
香蘭點了點頭。
劉婆子嗤笑道:“她當自己是誰?是太太還是老太太?竟敢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她跟大奶奶沒有那樣深的交情,你大可放心在林家呆著,管她表姑娘是什么東西!”又嘆口氣摸摸香蘭的頭,“你需記得,越能干的人活兒越多,旁人樂得清閑把活兒一股腦推給你。你這樣干習慣了,到后來不干都不成了,反倒被別人嚼舌根子說你偷懶。你這孩子心眼太實,日后該油滑的時候要油滑,多張幾個心眼罷!”
香蘭笑道:“實在點是好事,我若不實在,劉媽媽也不會覺得我是個好的,專門來提點我了。”
劉婆子想再說兩句,但見香蘭笑得一臉嬌憨可愛,心里一軟,又閉上了嘴。
香蘭臉上笑得雖憨,心中卻有另一番計較,暗道:“這‘沒心眼’、‘呆傻’的印象既已落下,倒也不是壞事。反正我也不是精于算計之輩,看著粗粗笨笨反比那些拼命顯弄聰明靈巧的妥當,但日后不能再讓人隨意拿捏,也要想法子離開表姑娘。”細細想了一回,又同劉婆子打聽了些林府的情況,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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