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風掀開簾子,一股冷氣撲面而來,他下意識捂了捂肚子,又披上了一件黑色的長襖才出去。
外頭寒風料峭,卓淵不知中了什么邪,跟掌柜的越聊越投機,三更半夜了還沒有回房間。沈扶風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陣沒睡著,終于穿起衣服,想要出去看看。
沈扶風心里提醒自己,并不是擔心他,只是想出去看看方潛有沒有說些不該說的。
走過后院的鋪滿雪的小徑,沈扶風把長襖的帽子戴上來,只露出一張白皙的臉。
到了轉角處,剛好可以看見卓淵和方潛兩人正坐在一棵百年老樹下喝酒,那樹已經被雪厚厚的蓋住了一層,壓的枝條搖搖欲墜,沈扶風躲在這里,恰好能聽到那兩人的談話聲。
墨色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沈扶風屏住呼吸,躲在那里開始偷聽起來。
卓淵和方潛喝得都有些微醉,正三兩語的搭著話。
“我好奇你平時跟你家那位怎么交流。”方潛又輕呷了一口酒,這酒喝得他五臟六腑都快燒起來,倒一點也不覺著這外面冷了。“他那人冷得不行,說個話都能把人嗆死。”
卓淵笑著搖搖頭,“他不跟我說話。”
“挺慘的。”方潛評價了一句。
風吹過,打了個照面。卓淵看了看屋子那邊,沒什么動靜,又跟方潛道,“掌柜的,你對沈扶風了解么。”
方潛正看著酒杯上復雜的花紋,聽到卓淵這句話便抬頭道,“不了解,我跟他以前就見過幾次面,安輕知道的比我多。”
“他這人,嘴很硬,上次的事看得出來他很擔心安輕,但是他偏不說,一個人逞強來救。”卓淵蹙眉道。
方潛臉上掛著笑,“那你家那位身體方面的問題,你知道么。”
聽到方潛說到這個問題,卓淵手一抖,差點把酒灑了,他輕咳了幾聲,“掌柜的說的是什么?”
“看來不知道啊,那還是等他自己告訴你吧。”方潛喝夠了便把玩著杯子,“從我嘴里說出來總是不太好……”
卓淵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么,突然聽到身后一句,“大半夜的你們真有閑心。”
沈扶風剛剛在轉角處,聽到方潛似乎要說什么不該說的,便出來冷冷打斷。
“你興致也不錯,這么晚還不睡。”方潛微瞇著一雙睫毛濃密的墨色眼睛。
“掌柜的,有些冷了,我先回去了。”卓淵看沈扶風來了,也不多留,便對方潛講道。
“回去吧。”方潛也起身,抱了一壇空酒壺,銜笑道,“這夜里挺涼,教主可別受了風寒。”
“不用你關心。”
方潛自然無所謂,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便朝著卓淵點點頭離開了。
卓淵看著方潛走了,便跟沈扶風道,“這么晚了,怎么沒睡?”
沈扶風撇撇嘴,“那房間凍得人睡不著。”
聽到這話,卓淵忍住笑意,“難道外頭這溫度比房間里的溫度還暖和了?”
說罷,又看了看沈扶風已經被放下來的帽子,便伸手替他遮起來,“回去吧。”
“先別走。”厚重的帽子遮在沈扶風的頭上,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聽那帽子里傳來低低的聲音,“有幾句話,我想要說清楚。”
“跟我說么?”卓淵有些疑惑道。
“對。”沈扶風幾步上前,坐到剛剛方潛離開的位置上,“我不勝酒力,如果你聽到了什么胡話,權當是酒后亂說的罷。”
卓淵奇怪極了,他皺了皺眉頭,“你既然要跟我說話,為什么要讓我把它當做酒后胡,而且你不能喝酒。”
“卓淵,話只能說這一次。”沈扶風風輕云淡傳來一句,“你聽,還是不聽?”
思慮片刻,卓淵又坐回了位置上,看著沈扶風慢悠悠倒了一杯酒。正巧一陣寒風吹過,那枝上壓著的雪花落了下來,盡數砸到了沈扶風的帽子上。
卓淵沒忍住,笑了出來,“你這運氣也是沒誰了,掌柜的前腳剛走,你就后腳被雪砸上。”
沈扶風冷眼看他,不答話。揚手抖落帽子上的雪花,這雪白得刺眼,還有一些在抖落時沾上了脖子,涼颼颼的。
可這雪卻把他襯得更白皙了,襖帽上的絨絮亂飛,狹長的眼眸下的那一顆痣此時格外明顯。
卓淵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畫面,連忙仰頭喝了一杯酒,把腦子的那些東西過濾掉。
沈扶風的那顆痣,他只有一次印象。
就是那一晚,他把人壓在身下索求,沈扶風偷偷哭的時候。卓淵摸到了他臉上濕漉漉的淚痕,也一下看見了他眼角的那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