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東海之上霧風綿延,潮波依舊。
為著剿除異人一事,大量修士已兵臨此方,海平面上時時可見道人行走,飛屋懸樓,不計其數。
某處海島之上,不見任何樓閣屋舍,只中間山岳之下,受人鑿出一處一丈見方的洞口,內里卻寬敞干凈,布置典雅,堪稱別有洞天。
這當中有條案桌椅,玉簡書卷,打坐蒲團擺在里間,兩個修士一男一女,俱是盤膝而坐,神色平和,不難瞧出是在為中間那女子護法。
良久,戚云容沉下氣息,緊接著便有一股真元從丹田上反哺回來,憑心念一轉,就滋養去了四肢百骸,帶起一陣活泛筋骨的暖意。
她睜開眼,左右兩側之人亦同時看來,目露喜意,道:“戚師妹此番頓悟,想必大有所獲。”
戚云容點了點頭,也不與那二人假意謙辭,只是提著衣袖站起身來,笑道:“近來幾回與人斗法,好在是沒有白費,勉強有些心得。”
不過她也覺得奇怪,就是最近這段時日內,許多從前想不通、攻不破的瓶頸,自己卻像是突然之間福至心靈,輕易就能尋到其中關竅。道門修士稱之為頓悟,能否開竅全看運氣,而越是修行到后頭,能得頓悟的可能也就越小。
但這一回,已是三月里來的第二次了。
便不僅是她,同行的關博衍、宮眠玉二人,近段時日亦覺得神思通明,在悟道修行之上,也順暢過以往。
按理說,能有這樣的造化,便應是天大的好事才對,可如今的道門中人,似戚云容般心存隱憂的,恐怕不在少數。
關博衍眉眼低垂,自也從這異常的表現當中,察覺出了幾分不對。
而這種異樣,也不僅僅來自他與戚云容等人。
便問道:“秦道友那處可有消息?”
宮眠玉搖頭道:“不曾有過。”
戚云容亦蹙眉垂首,默不作聲。
那日他們在海上遇見王月薰,被此人趁亂逃脫之后,秦玉珂便親自返回去見趙莼,想著以后者之力,捉下一個外化修士,怕是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然而事到如今,卻不只是趙莼那處沒有動靜,就連秦玉珂也突然銷聲匿跡。
關博衍等人怕王月薰走脫,這些日子便一直在海上尋找,怪的是,前來捉拿此人的太元弟子也似絡繹不絕一般,他等能避則避,避不過就只能迎上,如此交起手來,竟也超過三回之多。
起初時還算得心應手,到后來四處奔波,難免消磨耐性,不說尋找王月薰,就是應付那些太元弟子,也逐漸有些吃力起來。
為此,關博衍略作斟酌,旋即下定決心,道:“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既然恩師他們已入了海,我等便先同他們匯合,再圖后事不遲。”
余下兩人倒也沒有異議,先后點頭答應,便跟上前頭關博衍的步履,一齊出了這處簡陋洞府。
才動身未多久,離了海島來到水上,三人心頭就齊齊一震,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天,感受到一股甚是奇異的氣浪,驟然從海上沖天而起,有如蒼龍出海,直奔云霄而去!
僅是那如漣漪一般震蕩過來的余波,就叫三人渾身脫力,不住向后倒飛而去。也不知是誰先穩下身形,拼著氣力將另外二人攔下,三人才得以恢復神思,大驚失色道:“這樣大的陣仗,是什么東西出世了?”
他們身前,那無邊氣浪沖向霄漢的地界,卻有五色光華垂天接地,各色迷離絢爛的霞云盤旋飛起,恍惚間,似還有絲竹交匯,仙音唱響。
待凝神望去,華光之中又可見細長龍影騰云駕霧,不時變換著各種形體,在霞云中嬉戲游玩,引出風雨雷電各般異象,在一刻之間更替變幻,甚是神異奪目,叫人移不開眼去!
而大驚失色的又何止是關博衍這三人,茫茫東海之上,甚至南北二地之間,無人不見此奇景,亦無人不為此瞠目。
有人舉袖奔向云天,心中滾沸難平,激動道:“竟是如此異象,如此異象!定是那上古仙宮出世,可不能讓人捷足先登了!”
亦有修士驚疑不定,望著那海上通天徹地的宏大之象,暗自思忖道:“此氣自東海而出,乃是太元道派所據之地,保不齊是仙門為應付當世大劫而啟用的法門,我這樣的小嘍啰,萬不能靠近了去。”
一界之地,一夕之間,做后頭那番想法的人再多,也耐不住機緣二字對天下道修的吸引。
關博衍停下呼吸的一瞬,無邊海上已有數不清的身影凌空飛起,紛紛向著華光趕去。
見此,他雖有心動,卻也曉得這事輪不到外化修士參與其中,三人若貿然前去,恐怕兇多吉少!
不若再觀望一番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