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勝沉默了,思索著顧正臣的話。
顯然,這些分析有道理,也站得住,只是――
馮勝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子,烈酒入喉,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熱了起來:“你說了這么多,也不過是想證明大明不會陷入藩鎮割據的亂象,地方衛所還是會忠誠地履行保家衛國的使命,但你回避了自己逾越規矩,做了臣子不應該做的事!”
臣就是臣!
不能稱王!
尤其是朱元璋公開說過,大明不存在異姓王,日后也不會封異姓王,結果呢,這才幾年,你轉頭在西洋開了個國,雖然國王的王冠沒在你頭上,可你顧正臣才是真正的話事人,一個無冕的王!
這突破了禮制,突破了君臣關系,給朝廷秩序帶來的沖擊是顯而易見的!至少,不少勛貴會想上一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去海外找個地當國王,過一過一九鼎的癮!
顧正臣倒了一些酒水在桌上,用手指沾了下:“宋國公看過世界輿圖,知道西洋的位置,也清楚南漢國所處的地方,大致就是這個位置的南端,扼守的是東西海道……”
馮勝聽著顧正臣關于未來局勢的論,什么控制西方,什么橋頭堡,什么預警之地,總之,那里很重要,只能成為大明的地盤。可大明是什么國家,仁義禮智信,怎么能欺負人家小國呢,要和平寬宏,以德服人,你轉身拿改為以德斧人,這對大明的聲望多不好……
必須借殼,也就是偽裝下。
世人知道南漢國的背后是顧正臣,自然也就不會說大明皇帝的不是,畢竟八個國家呢,過程中還死了兩萬多人呢……
馮勝嘴角動了動:“所以,你的意思是,南漢國是陛下授意你拿下的?”
顧正臣堅決否認:“沒有的事,陛下不知情,但你也知道,西洋轉口貿易企業,我是辦了手續,蓋了章,請示過的……”
馮勝瞪眼:“你還說陛下不知情?”
亭外。
馮克讓氣喘吁吁跑了過來,走至馮勝的護衛長宰漠身邊,看了看亭子里的顧正臣與馮勝,低聲問:“沒起什么沖突吧?”
宰漠看了一眼馮克讓,目光又看向蕭成、林白帆等人,回道:“目前還沒有。”
馮克讓松了一口氣:“若是父親讓你們動手,可千萬不敢沖動。”
宰漠冷臉:“你是覺得我們兄弟八人打不過嚴夫人、蕭成、林白帆三人?”
馮克讓翻白眼:“鎮國公手中有便宜行事的旨意,大寧都司的兵馬都受他節制,你也在內!若是敢亂來,反而會壞事,害了父親!他年紀大了,偏執起來容易沖動,你們可不能!”
至于你們八個能不能干過蕭成他們三個,馮克讓也拿不準,反正馮克讓和林白帆比試過,然后,被林白帆鄙視了。雖然不見嚴桑桑出手,可據馬三寶說,她現在已經不玩飛鏢,改玩葉子,竹簽,針這些東西了,據說十步之內,飛葉見血……
這絕不是胡謅,畢竟木板上真他娘的有葉子嵌到里面過,足見這個女人不簡單。
至于蕭成,那就是一頭兇獸。
馮克讓也不管這些護衛了,走向蕭成、林白帆。
蕭成并不緊張,馮勝這般來,作秀的成分很大,殺氣與兇狠是兩碼事,只感覺到馮勝強行聚斂的兇狠與憤怒化作了威嚴,壓根沒感覺到他的殺氣。
再說了,馮勝向來穩重,打仗也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看準了才敢全軍押上。
這種人面對顧正臣,怎么可能亂來。
馮勝總算明白過來,朱元璋之所以認可接納南漢國,是因為南漢國他丫的全面倒向大明了,不要自己的貨幣,不要自己的制度,不要自己的文字,一切向大明看齊……
還允許水師駐軍,這種操作,與并入大明就差一層窗戶紙了。
不點破,它就是國。
點破了,它就是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