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已過,暑氣漸消,西天最后一抹橘紅也沉了下來,天色漸漸暗下來。
江小滿看著灶臺里溫著的晚膳,眉心微微蹙起,往常這個時間,上官燼早已到家,怎么今晚這么慢?
是遇到什么事耽擱了?還是學(xué)業(yè)上遇到麻煩?
直到聽到屋外傳來熟悉的清冷嗓音,江小滿懸著的心才放心,“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是縣令又去找你麻煩了嗎?”江小滿走到他身側(cè),壓低嗓音,氣息掃過他的耳畔,似是擔(dān)心被上官夫人他們聽到。
“沒有?!鄙瞎贍a解釋著,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頭上,“姜夫子傍晚在書院練拳,不慎扭到了腰,我送他回家,等大夫來了,確定他無礙才回來的。”
“嚴(yán)重嗎?”
“不嚴(yán)重,拉傷罷了。”上官燼想了想,補(bǔ)充道,“不過大夫交代,他最近少吃辛辣之物?!?
“你給他熬的辣牛肉醬,我已讓俞嵐收起來了,姜夫子若是來尋你要,可不許給他?!?
江小滿點(diǎn)頭應(yīng)下。
上官燼抬手,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而后,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別擔(dān)心,縣令往后都不會來找咱們麻煩了,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
江小滿耳尖悄悄紅了,抬頭時,撞進(jìn)他那雙映著她身影的深邃黑眸里,心跳漏了半拍,她慌忙移開視線,轉(zhuǎn)身往灶房去,“你如何解決的?不許瞞我?!?
“自是讓他看清了利害,有些人,他惹不起。”上官燼說話時語氣里帶了點(diǎn)玩笑般的篤定。
江小滿步履一滯,不敢置信地回頭,“我說真的?你莫要拿此事開玩笑。”
“沒開玩笑?!鄙瞎贍a看著她,目光篤定,“我保證他絕不會再來?!?
上官燼的眼神太認(rèn)真,江小滿忽然就信了,轉(zhuǎn)身掀開鍋蓋,“快吃飯吧,再溫下去,菜都要爛了?!?
灶間的火光映著她的側(cè)臉,連臉上絨毛都染上了一層暖黃。
上官燼跟在她身后,看著她掀開鍋蓋時被蒸汽熏得瞇起的杏眸,下意識伸手替她擋在蒸汽前,掌心幾乎要碰到她的臉頰時,又輕輕收了半寸。
蒸汽在兩人之間氤氳開來,帶著飯菜的香氣,把上官燼的眼神熏得越發(fā)柔和。
他垂眸,看著她被熱氣蒸得微微泛紅的鼻尖,喉結(jié)輕輕動了動,聲音比平時低了些,“燙著了嗎?”
江小滿搖搖頭,睫毛上還沾著細(xì)小的水珠,抬手去擦?xí)r,手腕卻被他輕輕攥住。
他掏出隨身帶的布帕,輕輕擦過她的睫毛,“不是同你說過好幾次了,眼睛莫要拿手揉。”
他舉起她手腕,盯著她指尖殘留的面粉,“今日揉了多少面?”語氣里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心疼。
“沒、沒多少。”江小滿的聲音有點(diǎn)發(fā)顫,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不敢抬頭。
灶膛里的火光噼啪作響,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像疊在一起的剪影。
上官燼緩緩松開手,指尖看似無意,卻帶著點(diǎn)不容錯辨的刻意,順勢滑過她的手腕,輕輕勾了勾她的圍裙帶子,“快盛飯吧,我餓了。”
他的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遍,江小滿卻被他勾得像是被電到了,從手腕一路麻到了心口。
她慌忙拿起勺子盛飯,手沒忍住地一抖,半勺菘菜撒在了灶臺上。
“笨手笨腳的?!鄙瞎贍a低笑一聲,彎腰去撿,額頭差點(diǎn)碰到她下巴。
江小滿猛地往后仰,后腦勺卻撞在了他肩上。
他的肩膀很寬很結(jié)實(shí),帶著點(diǎn)淡淡的熟悉皂角香,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不敢動了。
“站穩(wěn)了?!彼焓址鲋难阉赃吪擦伺?,指尖在她腰間輕輕按了按,“再亂動,鍋?zhàn)佣家荒阕卜??!?
他指尖的溫度透過粗布圍裙?jié)B進(jìn)來,燙得她腰肢發(fā)軟。
她皓齒咬唇,轉(zhuǎn)過身,正好撞進(jìn)他含笑的黑瞳里,那里面明晃晃地映著她的慌亂。
“你、你看什么看!”她別過臉,耳根紅得快要滴血。
她不清楚上官燼是故意,還是無意的。
“看你?!鄙瞎贍a說得坦蕩。
江小滿的臉?biāo)查g紅透了,她抓起一個小籠包就往他嘴里塞,“吃你的!”
湯汁順著破皮流進(jìn)他嘴里,他燙得倒抽一口冷氣,卻未舍得將口中的小籠包吐出來。
“你、你嫌燙,你吐出來??!”
上官燼將小籠包吃完,才開口,“這是你辛苦做的,不能浪費(fèi)?!?
七月初七的傍晚,暮色剛剛漫過屋檐,整條街市的燈籠便爭相亮了,絳紅的、豆綠的、藕色的燈籠從街口一直掛到-->>巷尾,風(fēng)一吹,流蘇簌簌作響,把燈影晃得像流動的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