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抽屜,果然,她拿出酒精、棉簽和止血繃帶,放在茶幾上。
陳宴理臉頰有幾處明顯的傷口,她擔(dān)心不及時處理會留下傷疤,兩人坐在沙發(fā)上,朱依依用棉簽沾了酒精幫他擦拭傷口,陳宴理沒說話,配合地把臉湊了過去。
棉簽輕輕覆蓋在傷口處,她聲音溫柔。
“痛不痛?”
陳宴理搖頭:“不痛。”
傷口有些深,朱依依皺眉,仔細(xì)觀察著:“以后不會留疤吧。”
“要是留疤了呢?”陳宴理撒嬌似的說道,“會嫌棄我嗎?”
他們旁若無人地說著話,像是全然忘了這間房子里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薛裴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室內(nèi)開著暖氣,他卻覺得大概世界上所有的雪都下在了這里,徹骨的寒冷,自下而上,如墜冰窟。
處理好傷口后,朱依依把藥箱放回原位,才朝他走過來。
她站在他面前,卻隔著世界上最遙遠(yuǎn)的距離。
她給薛裴留著最后的體面:“我和我爸說好了,過幾天再回去的,你可能
聽錯了。”
說罷,視線凝在他沾著血的臉上,語氣生疏,臉上沒什么表情。
“對了,樓下對面有一間藥店,你去處理一下吧。”
她轉(zhuǎn)身時,薛裴拽緊了她的手,她白色的袖口上留下了鮮紅的血漬,觸目驚心。
朱依依眉頭皺了皺,已然有些不耐煩:“還有別的事嗎?我們準(zhǔn)備休息了。”
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指向十二點半,這場鬧劇也該結(jié)束了。
力度收緊,那雙手越拽越牢,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獲得些許的慰藉。
他沉默、不發(fā)一,再次開口,卻是道歉。
“對不起。”
朱依依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不知道,我們怎么會變成這樣?”
朱依依已經(jīng)不想再去計較任何事,她無奈地嘆氣,望向他的眼神真誠又懇切:“薛裴,我很累,真的,你放過我吧。”
他眼眶霎時紅了。
“對不起,我做不到。”
――
薛裴走出酒店大門時,不遠(yuǎn)處的廣場放起了煙花,絢爛盛大又浪漫。
大街上掛著紅色的燈籠,預(yù)示著這是新的一年,日歷翻新,萬物依始,所有事情好像都會有新的開始,所有過去好像都能暫時拋下。
夜色很深,薛裴坐在長椅上抽了一根煙。
因為手實在抖得厲害,他斷斷續(xù)續(xù)才點著。
就像是某種不好的預(yù)兆。
來往的路人都盯著他的臉看,竊竊私語,他知道此刻他有多駭人。
眉骨和眼瞼的交界處還在不斷往下滲著血,血液黏連在右眼的眼尾,很粘稠,讓他差點睜不開眼睛。
他沒有伸手去擦,而是讓那血沿著臉頰一路往下滑至下頜處,最后滴落在黑色的大衣上,隱沒不見。
打火機(jī)的火光映著這張臉,在他眼中,有著毀滅一切的瘋狂與絕望。
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那些照片,他忽而笑得悲愴。
因為好奇她所謂的“喜歡的人”,所以他找人調(diào)查了她近段時間的行蹤。
那一張張照片拍得唯美又浪漫,街頭巷尾的擁抱、親吻,浪漫的燭光晚餐,他們一起去蹦極,一起去寺廟祈福,她臉上有著許久未見的笑意。
和當(dāng)初與李晝在一起不同,她望向陳宴理時眼神中充滿了崇拜和真切的快樂。
他想起最后一次見面時,她說“和他在一起后,我甚至不那么恨你了,也不想再埋怨任何事。”
她讓他成全她。
剛才在飛機(jī)上難熬的三個小時,他望著這些照片,他想,是不是一直以來他獲得的太多,又太輕易,所以注定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作為交換。
他想起她情動的樣子,在那張雪白的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跡遍布她的身體。
他伏在膝上,肩膀不住地顫抖,
繼而是劇烈的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
在這個夜晚,他望著迷霧的盡頭。
他的心死在了這個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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