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裴雖然清醒了過來,??但身體狀況還不是太好,醫生說因為腦出血量過大,腦組織受損嚴重,??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療才能恢復到正常情況。
他一天里清醒的時間只有兩三個小時。
其余時間則是眼睛緊閉著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
也像是再也不會醒過來。
薛裴住院的這些天,朱依依來醫院來得頻繁,時常能聽到病人家屬哀慟的哭聲,??有人跪在手術室門前整夜祈禱,也有很多人就是這樣,??在病床上睡著了,??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所以每次看到薛裴神情疲憊地闔上眼睛,她都會有一種無由來的恐慌。只有在看到跳動的心電圖線條時,心里才能踏實下來。
薛裴清醒時,??常和她說話。
他說,??昏迷的大部分時間,??大腦都是一片混沌,??沒有任何意識,??但有時也會像做夢一樣,??夢見許多細細碎碎的片段,都是他人生里最快樂的記憶。
比如考上最高學府,??比如拿到第一筆投資,??又比如初三那年,他花了一周的時間給她疊了一百個千紙鶴,她高興了很久。
他說:“因為夢境太美好,有時他都不愿意醒過來?!?
夢里,??沒有身體上的疼痛,??夢里,??一切都還來得及。
朱依依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說了句:“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他眼里有了些期待的光:“會嗎?”
朱依依點頭:“嗯。”
其實,這個問題沒有人知道答案。
年底正是電商行業最忙碌的時候,要趕業績,也要做來年的工作計劃,得知薛裴身體在慢慢好轉后,她就沒再每天往醫院跑。
因為工作原因,她去鄰市出差了幾天,只能每天從吳秀珍那里獲知薛裴的身體狀況。
十二月中下旬,薛裴又安排了一臺手術,做顱內血腫穿刺引流。
朱依依雖然在開著會,但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頻頻走神,匯報數據時差點出了錯,會議結束后,被肖總喊去談話,除了承認錯誤,她沒有什么能做的。
下班那會,她收到家里打過來的電話,終于松了一口氣。
其實她知道手術成功率很高,但還是難免會擔心,她承認她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悲觀,就像她知道手術有80的成功率,但她總會擔心剩下的20。
她害怕,手術前的那次見面,會成為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去餐廳的路上,曉蕓問她:“你朋友生病還沒好嗎?”
“還沒。”朱依依頓了頓,“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你別太擔心了,你要先把自己照顧好,不然到時候連你都病倒了,家里人豈不是更難過?!?
這一個多月,曉蕓眼看著朱依依從圓臉瘦成了瓜子臉,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嗯,我知道的?!?
“你上次不是去廟里給他求了平安符嗎,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朱依依停住了腳步。
她想,等她出差回來,就把平安符拿給他。
――
手術結束的第二天,周時御來醫院看望薛裴。
他這段時間隔三差五就過來,薛阿姨也都認識他了,走出門時還和他打了聲招呼。
周時御坐在病床前,手法笨拙地削著帶過來的蘋果,那么大一個蘋果被他削得歪歪扭扭的,差不多只剩核,表面都快氧化發黃了。
薛裴看了一點食欲都沒有,甚至有點反胃。
“有事說事,別浪費時間了。”
周時御左右端看了幾秒,自
己都覺得慘不忍睹,把那蘋果扔進了垃圾簍里。
“行,那我就不削了啊?!?
本來就是走個形式。
周時御到衛生間把手洗干凈,正要和他說公事,電腦剛打開,忽然聽見薛裴很認真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他說:“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周時御笑了出聲,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