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這天,??家里來了好多親戚。
朱依依一大早就被吵醒。
昨晚她接近凌晨才睡,現在困得不行,被子拉高蒙住頭,??又塞了防噪耳機,仍舊蓋不住客廳傳來的聲響,??小孩推著椅子刮蹭著地板發出尖銳的聲音,??異常刺耳。
實在是沒了睡意,掙扎了半個小時,朱依依最后從床上爬起來,??換了身衣服,走出門。
客廳里都是小孩,??光著腳丫在地板上跑來跑去,??互相追逐打鬧,??餅干屑灑了滿滿一地,??窗戶旁的兩個小男孩正拿著朱遠庭收藏的變形金剛手辦打架,地上都是四零八落的配件,頭,腳,??胳膊,尸首分離,極其慘烈。
朱依依眉毛跳了跳,她想,??待會等朱遠庭醒過來,??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進了臥室洗漱,果然,??沒一會,??客廳就傳來朱遠庭凄厲抓狂的怒吼聲。
“靠,??誰讓你們動我東西了!”
朱遠庭的表情實在可怖,兩個小孩被唬住,將那手辦往他身上一扔,坐在地板上哇哇地哭了起來。
吵得耳朵都疼。
朱依依洗漱完走出來時,吳秀珍正當著所有人的面數落朱遠庭,朱遠庭背挺得筆直,像是很不服氣。
“你說說,你自己的東西不收好,亂擺亂放,你還有理了,還不快把東西收起來,放回房間里去。”
當著親戚的面,吳秀珍也只能這樣說,不能讓客人下不來臺,但顯然朱遠庭不能理解,氣沖沖地走回臥室,砰地一下關門,反鎖,一整個早上都不愿意出來。
朱依依給他發了幾條消息,他也沒回,估計是真的被氣著了。
中午,朱建興掌勺,煮了滿滿一大桌菜,她去敲門讓朱遠庭出來吃飯,他也沒吭聲,房門緊閉著,最后只能作罷。
吃飯前,吳秀珍讓朱依依去買樓下買飲料,平時這活都是朱遠庭干的,但現在他發脾氣了,于是就落在她的身上。
她裹了件大衣下樓,去小區門口的士多店買了三瓶大可樂和一瓶椰汁。
走出門,一陣風吹過來,她冷得縮了縮肩膀。
回來的路上,迎面遇上薛裴,他似乎正打算出門,手里拿著車鑰匙。
而薛裴的視線凝在她提著塑料袋的右手,許是因為東西太重了,都勒出了紅印,他立刻將那袋東西接了過來。
他問:“家里來客人了?”
“嗯,我小姨一家來做客。”
朱依依說話時呼出長長的白氣,薛裴幫她把圍巾裹緊了些,又揉了揉她的頭發。
“這么冷,怎么不讓阿庭下來買?”
“他發脾氣了,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肯出來,”朱依依把今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小聲說道,“要不你去勸勸?”
朱遠庭平時最聽薛裴的話了,說不定會有用。
她極少請求他什么事,薛裴一下來了精神,立刻應下。
“好。”
就這幾步路,薛裴也要送她到樓下,才把飲料遞給她。
見他拿著車鑰匙,朱依依問:“你要出門?”
薛裴含糊地說道:“嗯,我一會就回來了。”
朋友剛才發消息告訴他市中心這邊有商鋪轉讓,在廣場附近,近來他一直幫朱建興留意著,他打算先去實地看看,等確定下來再帶朱建興過去看。
但這件事他不想讓朱依依知道,因為不想讓她覺得欠了他的人情。
外面太冷,剛到樓下,薛裴就催促她:“快上去吧。”
“好。”
等朱依依上了二樓,往樓下看了眼,雪地里,薛裴還在原地站著,正仰頭看著她。
似乎沒預料到她會回頭,他眼底笑意
瀲滟,和她揮了揮手。
不知怎么,就這一刻,她的心忽然暖了一下。
好像又回到了他在樓下等她上學的那個冬天。
回到家里,大家都已經圍坐在餐桌前,準備吃飯,朱遠庭的位置仍舊空著。
她擰開瓶蓋,給小孩子倒飲料。
小姨打量著她的臉,忽然記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問她:“依依今年幾歲啦?”
“28了。”
“那虛歲不得29了,那都快30歲了呀,”小姨鄙夷地望向她,嘖嘖了兩聲,“這個年紀再不結婚,都快成老姑婆了。”
催婚是過年的飯桌上永恒不變的話題,朱依依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問,只是聽到“老姑婆”這三個字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她還沒開口,吳秀珍就幫她把話堵了回去。
“哎呦,現在都21世紀了,你思想還這么封建呢,你去大城市里看看,三十歲沒結婚的多得是呢,”吳秀珍音量陡然拔高,“再說了,我們依依現在正是拼事業的時候,工作忙得很,領導不知道多看重她。”
朱依依抬眼望向吳秀珍,她沒想到她竟然會幫自己說話,更不相信這些話竟然會從吳秀珍的嘴里說出來。
“女孩子賺那么多錢有什么用,沒有婚姻,那都是白搭,現在還不緊張起來,再過多幾年就沒人要了。”小姨又說起了自家的女兒,“像我兩個閨女都嫁人了,現在就一身輕松了。”
吳秀珍反問了她一個問題:“那你兩個閨女每個月給你多少家用呢?”
談到這個問題,小姨立刻啞了聲。
“一分錢都沒有吧,”吳秀珍驕傲得像是打麻將贏了錢似的,聲音都洪亮了不少,“我依依每個月都給我和建興五千塊錢呢,家里這些新的家具都是依依買的,你說賺錢有沒有用……”
幾番對戰下,吳秀珍贏得徹底,朱建興和小姨夫兩個人全程插不上話。
這么多年,吳秀珍還是第一次在親戚面前這么維護她,她都有些哽咽。
吃完飯,吳秀珍在廚房里戴著手套洗碗,她走過去幫忙。
“媽,我來洗吧,你去歇會。”
“行,我這剛站了一會就腰酸背痛的,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