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他們!”
“攔住……”
“誰敢攔俺?!死!”
激烈的喊殺聲入耳,蕭弈聽出了其中張滿屯的聲音,意識到禁軍在捕捉的并非自己。
他四下一看,見竹圃外有個方凳,過去拾起,循聲架在另一面墻邊,踩了上去,透過漏花窗孔往外看。
恰見一騎士策馬出長街,讓他不自覺目光一凝。
蕭弈從不曾覺得有誰帥過自己,此時卻心潮澎湃。
張滿屯兩米高的強壯身軀裹著威風凜凜的明光鎧,護心鏡映照火光,肩甲處吞口獸猙獰,腿裙甲片下的牛皮戰靴踩著馬鐙,胯下是一匹披甲的高大戰馬,馬肩高近七尺。
這一人一馬站在阻攔他們的禁軍面前,如龐然巨物,還未交戰就帶來可怕的壓迫感。
“駕!”
張滿屯驅馬沖撞,無懼刀兵箭矢,“嘭”地撞飛幾個禁軍,哪怕有想要斬馬腿的,也徑直被他執槊掃開,頃刻,沖出了蕭弈的視線。
蕭弈費盡心力才逃出史府,張滿屯則只用了一個回合。
“史德珫在角門處!”忽然,遠處響起呼喝,伴隨著尖銳哨聲。
馬蹄噠噠,張滿屯竟折了回來,如殺神般再次撞進禁軍的隊伍,須臾,再次消失在蕭弈的視線中。
轟轟烈烈。
蕭弈又站了很久,只聽到了禁軍的歡呼。
張滿屯許是死了或被拿下了,但那沖鋒陷陣的氣魄,卻讓蕭弈久久難忘,他不由在想,自己有重生亂世的機會,就只是想活下去嗎?
很快,他按下心中起伏,冷靜告訴自己,活下去才是一切的前提。
“誰人闖入?!”
身后忽然傳來喝問。
蕭弈回過頭,只見十余護院向這邊圍了過來,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秋霜忙快步擋在了他身前。
“我是李太傅之女,識得貴府老夫人,幼年曾蒙她相贈一支金箔芍藥花鈿,深夜拜訪,煩請通傳。”
“拜訪?翻墻進來拜訪?”
“是我失禮,只需問一句,便可知我所不假。”
“先搜身,下了他的武器。”
“好。”秋霜給了蕭弈一個安心的眼神,低聲道:“放心。”
蕭弈本擔心她是詐自己,此時見她篤定,稍稍安心。
想來,求見老夫人也比直接求見李濤更穩當一些。
對面便有管家模樣的老者與護院頭領低聲商量了起來,那管事耳背,護院頭領偶爾提高音量,隱約能聽到一兩句話。
“阿郎好不容易睡下,不如先問問昉郎?本就是他提醒……”
蕭弈傾耳聽了,猜“昉郎”應該是見史府動靜不一般,提醒了李府下人注意,想來是關心時局之人。
他很快就見到了對方。
偏堂,一人正坐在堂上就著燭火看書,深夜還穿戴齊整。
“昉郎,虧得你提醒我們小心,還真捉到有人翻墻入府哩。”
昉郎回過頭來,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相貌端正,一雙眼睛很明亮,聰睿通達,身上有股儒風溫厚的氣質。
只是,他兩頰上有常年被風沙吹出來的淡淡赭色,衣裳也樸素,不像宰相之子。
蕭弈觀察他時,他亦在觀察著蕭弈,兩人對視片刻,他眼中似閃過一絲了然。
“昉郎。”老管家上前道:“這小娘子自稱是李太傅之女,小人不知是哪位李太傅……還有這些,是他身上搜的。”
昉郎的目光這才從蕭弈身上移開,瞥了秋霜一眼,看向老管家手里的行囊,口中淡淡道:“朝中并無李太傅。”
秋霜一福,道:“閣下想必是李府公子,家父諱崧,榮授為太子太傅,三年前蒙冤遇難。”
“我年輕識淺,未曾聽聞過,敢問小娘子籍貫何處?”
“祖籍深州饒陽。”
“巧了,同鄉,然我未聞鄉音,只聽得一口東京官話。”
秋霜知他是在盤問自己,道:“我生于伊闕,自幼在東京長大,唯天福六年曾隨父返鄉守孝。”
“你祖宅在饒陽何處?”
“敬信鄉,亦稱五公鄉,因我祖上五代封安平公。”
“呵,還敢攀扯?!若如此,你竟能認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