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語氣沉重,邁步朝著人群走了過去。
擠開圍觀者,只見人群中央,一位老者正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體已經僵直。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就是剛剛在醫館門口,跟我們說話,抱怨自己腿腳僵硬、找不到香煙的那個老頭!
“我去……”
吳胖子嘴唇哆嗦著,喉嚨里擠出兩個字,顯然被眼前這一幕徹底驚住了。
地上躺著的老頭,腦袋上全是暗紅的血污,身體扭曲成一個怪異的姿勢。
分明就是剛剛還跟我們搭話的那位大爺。
我目光下移,落在了他的腳上。
一根銹跡斑斑的鋼筋,從他左腿的膝蓋處貫穿而過,穿透了骨頭的縫隙,牢牢地釘在那里。
那畫面,觸目驚心。
難怪他會說自己的腳不舒服,怎么也彎不了。
被這種東西刺穿,怎么可能舒服?又怎么可能彎曲?
“嗚嗚嗚……”
周圍的哭聲撕心裂肺,幾個家屬圍著尸體,悲痛欲絕。
我走近一個正在抹淚的中年男人,輕聲問:“大叔,這是怎么了?”
那男人紅著眼眶看了我們一眼,聲音哽咽:“我三叔……癱瘓好多年了,一直坐輪椅。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跑了出來,家里人發現不對勁趕緊追,結果……結果就摔死在這溝里了。”
他指了指旁邊的深溝,語氣里滿是無法理解的茫然:“都走不了路的人,怎么就自己跑出來了……”
回光返照嗎?
不,是執念。
我看著那根刺穿膝蓋的鋼筋,一切都明白了。
他生前無法行走,死后,這根鋼筋就是他最后的語。
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的后人,他走不了,讓他走不了的東西,還留在身體里。
“大叔。”我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哭聲一滯。
“人死之后,身上不能留有鋼鐵一類的東西,那會讓他走不安穩。”
最先哭泣的那個男人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審視:“小兄弟,你是?”
“路過吃燒烤的。”我隨口胡謅,“我爺爺是干陰陽一行的,聽他提過這些講究,看到了就提醒一聲。”
那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說道:“我爸膝蓋里是打過鋼釘!他前幾天就一直嚷嚷著讓我們給他取出來,可他那么大年紀了,我們哪敢啊!”
原來如此。
那根刺穿血肉的鋼筋,只是一個更醒目的提醒。
我點頭:“必須取出來。不然,大爺就算是到了下面,也還是個瘸子。”
我的話讓那幾人徹底僵住了,他們停止了哭泣,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我。
“謝謝……謝謝小師傅,我們回去就辦!”最開始答話的男人回過神來,對我連連道謝。
我擺了擺手,拉著吳胖子轉身離開。
萍水相逢,盡于此,算是我對那位大爺最后的交代。
回到酒店,吳胖子仍心有余悸,而我卻在盤算另一件事。
郭鬼醫的規矩,我懂了。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第一個夜晚,我們是門前的看客,看著形形色色的鬼來了又走。
第二個夜晚,我們成了陰森街道的背景,融于那些或悲或怨的鬼影之中。
到了第三個夜晚,我的耐心已經被消磨成了尖銳的鋼針,一下下刺著我的神經。
公交總站那邊一切如常,鄒明博沒有新發現,陳小偉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問候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