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你這傷到底什么情況？”胡亥喉結滾動，艱難地擠出詢問。

他的目光緊緊盯在李斯胸前那片刺目的暗紅上，那傷口正汩汩流出仿佛從鬼門關里出來一般。

“陛下。”李斯的聲音依舊嘶啞，但他的吐字卻異常清晰。“這傷……是昨夜三更天，在老臣那堆滿了竹簡的書房里，由四條亡命之徒……用劍留下的。”

他微微停頓，似乎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回味那晚刻骨銘心的驚魂。

大殿眾人聞都驚慌失措，他們都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敢刺殺丞相。

“那晚雨下得很大。”李斯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夢魘般的回響，將眾人瞬間拖入那個殺機四伏的雨夜。

“豆大的雨點砸在房頂上，噼啪作響，老臣桌上的燭火被穿梭的風帶吹得搖曳不定，光影在律令簡牘上跳動，就在那時，書房門發出了斷裂的脆響。”

李斯描述得極細，那壓抑的氣氛透過語彌漫開來，讓眾人陷入其中。

“那門不是被撞開的，而是被力量震開的，它悄無聲息快如閃電。”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突然有四道黑影出現，身上穿著不尋常的黑色勁裝，蒙著臉，只露出四雙眼睛……那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

“他們看見我，沒有任何試探，那為首人之人用劍直刺老臣咽喉！”

李斯的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纏著厚厚麻布的脖頸下方，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那晚帶來的冰冷死亡觸感。

“老臣當時正在批閱一份關于糧草的急報，心神沉浸其中，萬沒想到殺機會在自家書房降臨。”

“那劍尖的寒意已逼至喉頭皮膚，千鈞一發！老臣只能拼盡全力向后猛仰，整個人連同沉重的坐榻向后翻倒！”

“嗤啦！”

一聲布帛撕裂的輕響仿佛在殿中眾人耳邊炸開。李斯猛地扯開自己胸前本就有些松散的衣襟。

那麻布正中，赫然有一道撕裂的口子，邊緣被深褐近黑的血跡浸透，猙獰可怖。傷口位置險之又險地偏離了心臟要害，卻在鎖骨下方劃開一道深長的口子。

“就是這一劍！”

李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劫后余生的憤恨與心悸，“若非坐榻翻倒的力道讓老臣的身體偏了一瞬。”

“若不是老臣這把老骨頭年輕時還練過幾下強身之術……此刻，陛下看到的，就是老臣躺在棺槨里的尸體了。”

他劇烈地喘息起來，額角滲出汗珠，蠟黃的臉因激動而泛起病態的潮紅，但那雙眼睛，卻燃燒著熊熊火焰。

“倒地的巨響和布帛撕裂的聲音，驚動了外間的護衛。”

李斯的聲音重新低沉下去，卻更顯沉重，“老臣的管家老蒼頭，忠心跟了老臣三十年，第一個沖了進來……他手里只來得及抓起一盞沉重的青銅雁魚燈……”

“看到了刺客的劍指向倒地的老臣，什么也沒說，就那么撲了上來，自己則用用那盞燈擋住刺向老臣的第二劍……”

李斯的聲音哽住了，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清晰地流露出深切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