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章邯,胡亥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手中的玉杯被捏得咯咯作響:“說起這事,朕就氣不打一處來!那王賁竟敢當眾質疑虎符真偽,簡直是反了天了!李相,你說該如何處置這些目無君上的武將?”
李斯垂眸撫須,眼神在燭火下閃爍不定,緩緩開口道:“陛下息怒。王賁乃是老將王翦之子,世代忠良,只是性子太過執拗,并非有意謀反。如今北方匈奴未平,南方百越未定,正是用人之際,不宜輕易動武臣啊。”
“那章邯呢?”胡亥憂心忡忡地踱步,龍袍下擺掃過案幾上的青銅燈臺,“他手里明明拿著虎符,卻調不動京畿駐軍,會不會因此心生怨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李斯沉吟片刻,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章邯為人素來謹慎,雖有不滿,但絕不敢輕易謀反。只是那枚虎符……”他眼中陡然閃過一絲狠厲,“必須盡快拿到太尉左符,否則夜長夢多,恐生變數。”
胡亥連忙道:“那左符不是前些日子在李斯府中搜出來了嗎?朕親眼見過的!”
“陛下有所不知,那只是副符罷了。”李斯搖頭輕嘆,“真正的太尉左符,掌握著京畿衛戍的布防名冊和兵馬調動的核心權限。當年先帝晚年時交給了黃石公保管,后來黃石公歸隱山林,便把左符交給了……”他頓了頓,刻意壓低聲音,“交給了公子扶蘇。”
“扶蘇?”胡亥如同被驚雷劈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那個逆子不是早就被貶到上郡監軍了嗎?左符怎么會在他手里?”
“先帝晚年雖對公子扶蘇有所不滿,但終究念及父子之情,暗中將左符交給他,以防朝中不測。”李斯長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可惜公子他……唉,天不假年啊。”
胡亥焦躁地在殿內來回踱步,龍靴踏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現在怎么辦?扶蘇已死,左符豈不是就此下落不明了?”
“也未必如此。”李斯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如同暗夜中亮起的寒星,“公子扶蘇生前最信任蒙恬將軍,左符很可能在蒙恬手中。陛下可即刻派人前往上郡,催促蒙恬交出左符。”
胡亥眼前一亮,臉上的愁云散去大半:“對!蒙恬還在!快,立刻派人去!”
“陛下稍安勿躁。”李斯連忙上前一步阻止,“蒙恬手握三十萬邊軍,若是直接索要左符,恐怕會引起他的懷疑。不如先以安撫為主,再慢慢尋找機會。”他湊近胡亥,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臣已有一計,可一石二鳥,既除隱患,又得左符。”
胡亥連忙追問:“什么計策?快說!”
李斯附在胡亥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見胡亥的眉頭漸漸舒展,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好!就依李相之計!只要拿到左符,看誰還敢不服朕的號令!”
就在這時,中常侍連滾帶爬地沖進殿內,臉色慘白如紙,聲音顫抖地奏報:“陛下,不好了!北營傳來急報,章邯將軍……將軍他帶著親兵,已經沖進太尉府了!”
胡亥和李斯同時臉色大變。李斯猛地站起身,胸口的舊傷被牽扯裂開,鮮血瞬間染紅了包扎的白布,他卻渾然不覺,死死盯著中常侍厲聲問道:“你說什么?章邯沖進太尉府了?他想干什么?”
中常侍嚇得跪倒在地,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聽說……聽說章將軍發現虎符有假,認定是李斯大人藏匿了左符,所以帶著親兵去搜府了!”
“反了!簡直是反了!”胡亥氣得渾身發抖,猛地將案幾上的玉杯掃落在地,“李相,快下旨,把章邯抓起來!朕要治他個謀逆之罪!”
李斯強自鎮定下來,擺手道:“陛下稍安勿躁。章邯并非真要謀反,只是一時激憤之下行事魯莽。他在太尉府搜不到左符,自然會罷手。當務之急,是派人去安撫他,免得事態進一步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