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談在北疆的奏報送達咸陽時，胡亥正對著衛尉府送來的禁軍名冊發愁。

名冊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旁，多半標注著“李斯舊部”“馮去疾舉薦”等字樣，翻到最后一頁，竟找不出幾個能讓他完全放心的將領。

趙高捧著茶盞侍立一旁，見他眉頭緊鎖，輕聲道：“陛下，這衛尉府本就是李斯的地盤，先帝時他便以丞相之職兼管軍籍，如今這些將領自然唯他馬首是瞻?！?

胡亥將名冊狠狠摔在案上：“朕貴為天子，難道連一支可信的禁軍都掌控不了？”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內侍的通報：“丞相李斯求見。”胡亥與趙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意外。

自王離之事受挫后，李斯已有半月未曾主動入宮，今日突然到訪，不知又有什么變故。

李斯身著紫色相袍，步履沉穩地走進御書房，躬身行禮時，腰間的玉帶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抬頭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案上的禁軍名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陛下近日憂心軍務，老臣聽聞王將軍操練禁軍受阻，特來進?！?

胡亥握著朱筆的手微微收緊：“丞相有話不妨直說。”

“老臣以為，禁軍乃宮禁屏障，操練之事固然重要，更需得人統領。”

李斯緩緩說道，“現任郎中令年邁體衰，恐難擔重任。老臣舉薦一人，可任郎中令之職，輔佐陛下掌控禁軍?！焙バ闹幸粍樱骸安恢┫嗯e薦何人？”

“中車府令趙高?！崩钏沟穆曇舨桓撸瑓s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

胡亥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趙高更是驚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盞，茶水濺濕了衣袍也渾然不覺，連忙跪地叩首：“老奴出身卑賤，豈能擔此重任？還請丞相另擇賢能?！?

李斯撫須笑道：“趙大人不必過謙。您隨侍陛下多年，忠心耿耿，又熟悉宮禁事務，比朝中任何將領都更適合這個職位。況且郎中令掌宮殿門戶，非親信不能擔任，老臣想來想去，唯有趙大人能讓陛下放心。”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況且如今朝中暗流涌動，王離將軍在衛尉府處處受制，若趙大人能入主郎中令，與衛尉府相互制衡，方能確保宮禁無虞?！?

胡亥沉默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他何嘗不想讓趙高掌握實權，可李斯此舉太過反常，分明是將一個燙手山芋遞到自己面前。

若是接受舉薦，難免落入李斯的算計；若是拒絕，又錯失了掌控禁軍的絕佳機會。趙高偷偷抬眼看向胡亥，眼中滿是期盼與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