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在御書房來回踱步,手中緊攥著韓談從北疆送來的奏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竹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緊。“李斯……竟敢截留軍糧?”他猛地將奏報拍在案幾上,青銅燈盞被震得嗡嗡作響,燈油濺出幾滴,在明黃的錦緞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趙高連忙上前扶住搖晃的燈臺,低聲勸慰:“陛下息怒,龍體要緊。韓談的奏報來得正是時候,這可是扳倒李斯的絕佳機會?!?
胡亥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滿是暴戾之色:“朕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仗著自己是先帝老臣,處處對朕指手畫腳。如今竟敢拿北疆將士的性命開玩笑,修建那勞民傷財的阿房宮!”他忽然想起什么,轉身質問趙高,“你早知道糧草之事?為何不早說?”
趙高跪倒在地,叩首道:“陛下息怒!老臣也是近日才察覺端倪。李斯把持朝政多年,戶部糧倉都由他的心腹掌管,老臣幾次想插手核查,都被他以‘先帝舊制’擋了回來。若非韓談在北疆查到實情,恐怕咱們至今還被蒙在鼓里。”
這番話恰好說到胡亥心坎里。他本就對李斯獨攬大權心懷不滿,此刻更是認定李斯欺君罔上?!皞麟拗家?,即刻將戶部尚書押入天牢!徹查糧草去向!”胡亥怒不可遏地吼道。
趙高卻叩首道:“陛下三思!李斯黨羽眾多,戶部尚書只是小角色,貿然動他只會打草驚蛇。不如先將韓談的奏報壓下,暗中布局,等掌握確鑿證據再一舉發難?!彼ь^看向胡亥,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況且,章邯還在北疆領兵,若是此時驚動李斯,難保他不會狗急跳墻,對章將軍下毒手?!?
胡亥這才冷靜下來,煩躁地揮手讓趙高起身:“那你說該怎么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李斯繼續作威作福?!?
趙高走到案前,壓低聲音道:“陛下可借巡查阿房宮工程為由,親自核查糧草消耗。李斯總不能當眾阻攔,只要咱們在工地上找到糧草短缺的證據,再聯合軍中將領上奏,不愁扳不倒他?!彼D了頓,又補充道,“王離在禁軍的根基已穩,馮安最近也老實了許多,只要禁軍在咱們手中,就不怕李斯翻天?!?
胡亥沉吟片刻,終于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明日朕便去阿房宮巡查,你讓王離暗中安排人手,若是李斯敢異動,當場拿下!”
次日清晨,胡亥帶著趙高和一隊禁軍直奔阿房宮工地。遠遠望去,連綿的宮殿群已具雛形,無數勞工在烈日下揮汗如雨,監工的士兵手持皮鞭來回巡視,不時傳來呵斥聲和慘叫聲。胡亥皺了皺眉,心中竟生出一絲莫名的煩躁。
李斯早已得到消息,帶著工部官員在宮門前等候。見胡亥下車,他連忙上前躬身行禮:“陛下親臨視察,臣等有失遠迎?!?
胡亥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徑直走向工地:“李斯,朕聽說阿房宮工程進展緩慢,是不是糧草出了問題?”
李斯心中一緊,面上卻依舊鎮定:“陛下多慮了。阿房宮工程浩大,所需糧草確實繁多,但戶部每月都按時調撥,從未短缺。只是近來天氣炎熱,勞工們有些懈怠,臣已下令嚴加督促。”
胡亥冷笑一聲,不置可否地走向糧倉。糧倉由李斯的心腹守衛,見皇帝親臨,守衛連忙打開倉門。胡亥走進糧倉,只見里面堆著不少麻袋,看起來頗為充盈。他隨手掀開一個麻袋,里面裝的卻是半袋沙土,上面只鋪了薄薄一層粟米。
“李斯!這是什么意思?”胡亥厲聲質問,將麻袋狠狠摔在地上。沙土混合著粟米撒了一地,露出底下空空如也的倉底。
李斯臉色煞白,連忙跪倒在地:“陛下息怒!這……這定是看守糧倉的小吏玩忽職守,臣立刻將他們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