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站在咸陽宮的城樓上,手中的玉璽冰涼刺骨,仿佛還殘留著趙高的血溫。秋風卷著咸陽宮的塵土掠過他的甲胄,發出細碎的聲響,遠處的烽火臺上,狼煙正緩緩升起,如同這個王朝正在流失的生命力。
\"將軍,各地急報。\"副將司馬欣捧著一疊竹簡快步登上城樓,臉色凝重如鐵。他將竹簡遞到章邯面前,手指在幾處著重標記的地方輕點,\"陳勝麾下周文大軍已突破函谷關防線,前鋒距咸陽不足百里。
趙地舊貴族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在臨濟重建魏國,六國遺民紛紛響應,關東半壁江山已非我大秦所有。\"
章邯接過竹簡,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地名,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他戎馬半生,從驪山刑徒到北疆鐵騎,曾以為大秦的鐵騎能踏平天下,卻沒想到短短數年之間,帝國竟已搖搖欲墜。
他想起出發前與李斯的徹夜長談,那位老丞相曾憂心忡忡地說:\"北疆雖遠,尚有天險可守;朝堂若亂,國之根基必毀。\"當時他只當是老臣多慮,此刻才明白其中深意。
\"糧草如何?\"章邯的聲音沙啞,目光依舊望著遠方的烽火。咸陽宮的廝殺雖已平息,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尚未散盡,昨夜宮變留下的血跡已被黃土掩蓋,卻掩蓋不住帝國深層的潰爛。
司馬欣低聲道:\"太倉存糧僅夠支撐一月,各地郡府或被叛軍攻占,或擁兵自重,糧草調運完全中斷。
驪山的刑徒營倒是還有十萬余人,只是...\"他欲又止,顯然清楚那些戴著枷鎖的刑徒對大秦的怨恨。
章邯猛地轉身,甲胄碰撞發出鏗鏘之聲:\"傳我將令,赦免驪山刑徒,編入軍中。凡愿從軍者,即刻解除枷鎖,家人免罪,立功者賞爵三級。\"
司馬欣大驚失色:\"將軍三思!那些刑徒多是六國遺民,心懷怨恨,若臨陣倒戈...\"
\"眼下已無退路。\"章邯打斷他的話,眼神銳利如槍尖,\"周文大軍旦夕即至,咸陽守軍不足三萬,不用刑徒,難道讓我們赤手空拳迎敵?
\"他將手中的玉璽交給司馬欣,\"持此玉璽前往太倉,即刻開倉放糧,讓刑徒們飽餐一頓。告訴他們,大秦不會虧待勇士,擊退叛軍,他們就是帝國的功臣。\"
司馬欣看著那枚沾染血跡的玉璽,終究還是拱手領命:\"末將遵命。\"轉身時,他看見章邯又望向了烽火臺,夕陽將將軍的身影拉得很長,那背影里藏著的沉重,讓他這位多年的副將也不禁心頭一緊。
驪山刑徒營的柵欄外,黑壓壓的人群涌動著。當章邯的將令傳到這里時,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喧嘩。十年牢獄生涯讓這些曾經的農夫、工匠、士兵們早已不信任何承諾,直到司馬欣帶著親兵打開糧倉,雪白的米粒從麻袋中傾瀉而出,人群才漸漸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