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若指尖驀地僵住。

一縷寒意順著脊背攀上來。

四日后。

正是那八百里加急的喪報(bào)，先帝龍馭賓天。

而今日。

恰是駕崩之日。

她撤去釵環(huán)，換上素色襦裙。

冬柔疑惑：“大娘子這是作甚？”

陸昭若望向窗外東邊的天際，低聲道：“昨夜夢兆不祥，心里總不踏實(shí)，且穿得淡些罷。”

三十日后，是新帝登基大典。

四十日后，是新帝告廟之時(shí)。

她忽然心念一動(dòng)。

按前世的記憶，因皇商助餉有功，新帝告廟后特頒《犒賞三朝忠商詔》。

第四日，禮部官員捧著黃綾詔書踏進(jìn)吉州城，朗聲宣讀：“奉天承運(yùn)皇帝制曰：凡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有輸餉助軍之商賈后裔，各賜皇銅萬貫，永業(yè)田三千畝，許一子入國子監(jiān)……”

沈青書當(dāng)時(shí)拿著族譜的手都在發(fā)顫：“我沈家祖上可是實(shí)打?qū)嵔o太祖獻(xiàn)過軍餉的！”

張氏掰著手指算賬：“五千兩雪花銀！三千畝免賦田！最要緊的是咱們孫兒，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牒一到手，免了那勞什子科舉初試，將來可是要直入朝堂，穿朱佩紫的！”

賞賜限期三月內(nèi)領(lǐng)訖。

當(dāng)日，張氏已扯著陸昭若沖進(jìn)州衙戶房。

州衙戶房的書吏翻著泛黃的《太祖軍餉錄》，突然笑出聲：“您家這位‘忠商’……

冊頁上赫然朱批：「吉州沈伍，虛報(bào)餉銀四百貫，畏罪潛逃」。

當(dāng)年太祖念及戰(zhàn)事方歇，未深究這樁舊案。

……

思緒回籠，陸昭若微微一笑，這正是引沈容之回來的絕佳餌料。

阿寶也想到了，湊過來說……

陸昭若道：“巧了，阿娘也正有此意。”

阿寶接著說：“阿娘，可以先找蕭統(tǒng)領(lǐng)幫忙，再找顧東家?guī)兔Α?

“然后……”

母女倆相視一笑，眸中俱是了然。

已然盤算妥當(dāng)——要叫那沈容之，心甘情愿地自投羅網(wǎng)。

這幾日，她眉間總凝著化不開的郁色。

雖說是重生之人，可終究是大屬子民。

那位官家勤政愛民，仁厚待下，如今驟然離世，怎能不叫人肝腸寸斷？

今日恰是第四日。

陸陸昭若仍是一身素白，張氏見她遲遲不出門經(jīng)營，頓時(shí)火冒三丈：“整日穿得一身素，你這是咒老身早死不成？”

手掌高高揚(yáng)起……

“鐺——”

吉州城頭的暮鼓突然震響。

張氏的手僵在半空，陸昭若已俯身跪伏于地。

冬柔見狀，連忙跟著跪下。

“莫不是……官家……”

張氏嘴唇哆嗦著，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

身后的周阿婆也顫巍巍伏地。

長街盡頭，一騎快馬踏碎夕陽，驛卒背后三根染血雉羽在風(fēng)中狂舞，嘶吼聲撕裂暮色：“大行皇帝……龍馭上賓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