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外面的天徹底黑透了。
屋里燒得暖烘烘的,老式座鐘滴答滴答地走著。
林晚把那幾個大包裹拖到炕上,解開繩扣。
“來來來,分贓……哦不,分禮物了!”
她先拿出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裝,比劃了一下。
“爹,這是給你的。省城百貨大樓買的,料子挺括,還是加棉的,出門穿有面兒。”
林滿倉接過來,手在衣服上摩挲了好幾遍,嘴上說著“亂花錢”,臉上卻笑得全是褶子。
“這得多少錢啊?我有大棉襖,穿這個干啥?”
“爹你就穿著吧!”林晚又掏出一件暗紅色的羊毛衫遞給李秀英,“娘,這是你的。純羊毛的,輕快還暖和,套在里面不顯臃腫。”
李秀英把羊毛衫貼在臉上蹭了蹭,眼圈有點紅。
“這孩子,掙點錢不容易,都給我們花了,你自己留著當嫁妝多好。”
“嫁妝以后再掙嘛!”林晚笑著打哈哈,又拿出一雙新球鞋扔給林大寶,“大寶,你的秋鞋。穿上它,明年跑步去考場,準能拿高分!”
大寶抱著鞋,愛不釋手,直接脫了腳上的破棉鞋就要試。
分完了家里的,林晚又拿出一堆花花綠綠的頭繩、雪花膏,還有幾包紅糖。
“這些是給隔壁嬸子大娘們的。娘,明天你幫我散散。”
“行!這事兒包我身上!”李秀英把東西收好,“讓她們也看看,咱家小晚多孝順!”
看著這一家子喜氣洋洋的,顧景舟坐在炕梢,手里捧著茶缸子,嘴角一直掛著笑。
“對了姐!”大寶試完鞋,從書包里掏出一疊皺巴巴的卷子,獻寶似的遞過來,“你看看我的期末成績!全縣第五!”
林晚接過卷子,翻了翻。
這成績,放在明年高考,只要發揮穩定,上個本科沒問題。
“行啊小子!”林晚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有出息!看來這復習資料沒白給你寄。保持住,等你考上大學,姐送你一塊上海牌手表!”
“真的?”大寶眼睛都直了,“姐你說話算話?”
“必須算話!顧醫生作證!”
顧景舟配合地點頭:“作證。要是她不買,我給你買。”
大寶樂得在炕上打了個滾。
正鬧著,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晚!小晚回來了沒?”
門簾一掀,帶進來一股冷風。
王秀蘭穿著件深藍色的厚棉襖,臉凍得通紅,懷里還緊緊抱著個黑色的布包。
“秀蘭姐!”林晚趕緊下炕迎上去,“快上炕暖和暖和!正念叨你呢!”
王秀蘭也沒客氣,脫鞋上炕,先把那個黑布包放在炕桌上。
現在的王秀蘭,跟半年前那個受氣包簡直判若兩人。
頭發剪短了,精神利落。
眼神里透著一股精明勁兒。
“顧醫生也在啊?”王秀蘭笑著打招呼,然后轉向林晚,神色鄭重地解開布包。
里面是一個厚厚的賬本,還有一疊扎得整整齊齊的大團結。
“小晚,這是咱們生產小組這半年的賬。我都記好了,你查查。”
林晚拿起賬本。
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最后那一頁,寫著——凈利潤:三千五百八十元。
“這么多?”林晚有點意外。
雖然知道醬菜賣得好,但這數字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期。
“可不是嘛!”王秀蘭臉上放著光,“自從咱們把貨鋪到縣供銷社,那銷量是蹭蹭漲!后來按照你信里說的,咱們又搞了那種小壇子的禮盒裝,專門賣給城里人送禮,那利潤更高!現在十里八鄉都知道咱們‘姐妹牌’醬菜好吃!”
“秀蘭姐,辛苦了。”林晚由衷地說。
“辛苦啥!這都是大家的血汗錢。”王秀蘭指了指那疊錢,“這里是兩千塊。剩下的一千多,我按照咱們的規矩,給組里的姐妹們發了分紅,還留了點周轉資金。這大頭,你是老板,你得拿著。”
林晚抽出五百塊,推回給王秀蘭。
“這五百,是給你的獎金。你是組長,操心最多,這是你應得的。”
“這哪行!”王秀蘭急了,把錢推回來,“我都拿了分紅了!不能再要了!”
“拿著!”林晚把錢塞進她手里,語氣不容置疑,“你要是不拿,以后這生意我可不敢交給你管了。再說了,你家小花上學不要錢?你自己不需要置辦點行頭?”
提到小花,王秀蘭的眼眶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