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秋院的破屋里,彌漫著一股越來越濃烈、越來越苦澀的草藥味道,揮之不去。
一個豁了口的粗陶藥罐,架在用幾塊破磚頭臨時壘成的簡易小灶上。
罐子里,渾濁粘稠的藥汁正翻滾著,冒著黃綠色的氣泡,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
夜微蹲在灶旁,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專注到極致的眼睛。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藥汁翻滾的形態(tài)和顏色的變化,手里捏著一小片淡藍色的寒潭花瓣,指尖微微用力,感受著花瓣的質地。
春芽緊張地守在一旁,手里緊緊攥著一塊打濕的破布。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藥罐和小姐,隨時準備撲上去應對可能發(fā)生的意外。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藥汁的翻滾都讓她心驚肉跳。
這是夜微第一次真正動手調配藥劑。
沒有精確的秤,沒有前人的經(jīng)驗可以借鑒。
全憑她對自身毒素特性的微弱感應,以及自己粗淺的知識,進行著極其危險的推演和嘗試。
她先將清心草、三葉藤、寒潭花按照推測的比例投入罐中熬煮。
此刻,藥汁翻滾,顏色轉深,正是加入關鍵之藥凈毒靈芝的最佳時機。
火候、時間、分量......
每一個微小的變量,都有著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直接關系到她的生死。
她屏住呼吸,手腕穩(wěn)定,將那片淡藍色的、散發(fā)著絲絲寒氣的花瓣,輕輕投入翻滾的藥汁中心。
滋啦——!
一股更加濃郁、混合著強烈冰寒氣息的苦澀味道猛地升騰而起,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渾濁的藥汁顏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深沉,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暗藍。
夜微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用木棍撥開燃燒的枯枝,撤掉明火,讓藥罐借著磚灶的余溫繼續(xù)緩慢地翻滾、沉淀。
她需要藥性變得溫和一些,但寒潭花那霸道刺骨的寒性,必須被充分激發(fā)出來。
半個時辰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
藥汁終于冷卻到不再燙手的溫熱狀態(tài)。
夜微用一塊相對干凈的粗麻布,小心地過濾掉罐底的藥渣。
得到小半碗顏色黑沉、氣味刺鼻、粘稠如同泥漿的藥液。
她端著這碗如同毒藥般的液體,走到床邊坐下。
“小姐,真的要喝嗎?萬一、萬一這藥不對。”春芽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充滿了恐懼和哀求。
她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東西,身體都在發(fā)抖。
“沒有萬一。”夜微打斷她,聲音異常平靜。
只有那雙眼睛閃著冰冷與決絕。
“不試,下一秒毒發(fā)而亡,這不是我的作風。”
她夜微,不怕死,但卻怕茍且偷生、擔驚受怕的死去。
她沒有絲毫猶豫,抬手揭開面紗一角。
露出下唇,仰起頭,將碗里那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藥液,一飲而盡。
藥液入喉的瞬間,好似吞下了一團滾燙的巖漿。
劇烈的灼燒感和令人作嘔的苦澀,瞬間從喉嚨一路瘋狂蔓延到胃部。
緊接著,一股極其霸道、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寒氣息,猛地從胃里炸開。
冰火兩重天的極致痛苦,瞬間席卷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