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昏暗逼仄的屋子,總歸有了幾分家的樣子,包國維站在屋中,打量起周圍。
原先那條破舊長凳,換成了淺棕色榆木八仙桌。
那墻角曾堆煤球的地方,立起了一個刷著棗紅漆的矮柜,老包眼鏡總算有地兒著落。
這些都是老包托人從舊貨市場淘來的。
原先的破竹榻,也換成了硬木床架,梁上掛起黃銅馬燈。屋子里,木頭香混著淡淡的油墨味,驅散了往日的霉氣。
包國維贊許地看了一眼老包:“不錯,不錯,看著舒服多了。”
見兒子很滿意,老包咧嘴笑了,摸了把鼻子他說:“這些,都是我叫胡大幫我看的,他說:你們年輕人,就喜歡這些的格式”
“哦,不提起胡大還差點忘了。”
包國維從棉袍內袋中,掏出了一袋銀元,將它遞給了老包。
看著兒子拿出如此之多銀元,老包驚呆住了,遲遲不敢去接,半晌,他才顫聲道:
“這些也,也是你抄書賺來噠?”
“想什么呢!”
“我今兒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勇哥,對,就是胡大他們家的老大,他托我把這給他老子帶去。”
稍頓,包國維又掏出了信封:“對了,還有這封信,你一并拿去給胡大吧。”
“啊,好好。”老包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拿著袋子和信封,便去找胡大了。
此時的胡大,剛將廚房明兒的活備完,正坐在桌前喝著小酒。
胡大端起盅喝了口杜搭酒,又夾了塊碟子里的肴肉,痛快地嚼起來,樣子很是滿足、愜意。
一旁刷鍋的老大嫂,吧唧嘴打趣道:
“胡大啊,這里邊,還是你最有福氣,每天活一忙完,搞點小菜,喝點小酒,其余啥不用操心,多舒坦啊,你這日子。”
“害,人就這一輩子,可不就得享受,每天喝點小酒,睡個好覺,多美吶~”
胡大是個樂觀、知足常樂的人,他往日里最喜歡的就是滿臉笑嘻嘻,幾乎沒人見他發過火。
不,唯獨一次,那是得知兒子去混了幫派,可翌日他又如往常一樣,像無事發生似的。
沒聽他再提,也沒見他講,幾乎就像他從未有這兒子似的。
“喲,老包來了啊。”
“老包,來,坐。”見進屋的老包,胡大趕忙招呼。
老包老臉掛著笑意,剛把屁股挪到凳子上。
老大嫂便開涮:“喲,老包啊,今兒又有啥喜事啊?不會是你家少爺又賺大錢了吧?”
“不,不是我家國維的喜事,是胡大的喜事。”
“哦?胡大的喜事?他什么喜事?莫非老包你給他相了對象?”老大嫂拱著嘴打趣。
“瞧你這話說的,胡大一手好手藝,真要找,還需要我給他相嘛。”
“嘩啦!”老包將一袋子銀元和信封放到桌上,在胡大疑惑的目光,老大嫂震驚的目光中,老包笑著解釋:
“這是你兒子給你的錢,這兒,是你兒子胡勇寫給你的信。”
“好家伙!這,這得多少錢啊!”一旁的老大嫂,眼睛都直了。
五十塊?八十塊?
她不敢想象那沉甸甸的袋子里,到底有多少銀元。
而胡大,臉上喝酒吃肉時的愜意之色,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重,他掏出眼鏡戴上,又皺著眉拆開信封,
他看清了里邊熟悉的字跡:
今特此告知,自即日起,吾與你斷絕父子關系。
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此后你我生死不相干,禍福不相連!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