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死寂再次降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血腥味、塵土味、還有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寒劍意與陰冷死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息。
云昭的劍尖依舊指著蕭燼,眸光中的冰冷怒意并未因他的一句話而消減,反而更盛。
“你知道?”她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銳利的鋒芒,“你知道暗影閣的追蹤手段有多可怕?你知道他們的‘魂燈’不僅能示警,甚至能模糊感應到兇手的氣息殘留?你吞噬他的功力,無異于在自己身上打上了最顯眼的標記!他們會像最惡毒的鬣狗一樣追蹤而至,不死不休!”
蕭燼平靜地回視著她,體內先天真氣緩緩運轉,消化著那磅礴的力量,同時也將吞噬而來的陰冷死氣暫時壓制下去。他感受著腦海中那些破碎的記憶畫面,關于暗影閣,關于北燕,關于那座隱藏在皇城陰影下的閣樓。
“我知道。”他開口,聲音沉穩,“我還知道,他們的閣主,是北燕國師的師弟,常年排在戰力榜第十五位。我知道他們潛入大胤,不僅僅是為了監視,更是為了在‘清君側’之時,配合北燕高手,里應外合,徹底攪亂京城。”
云昭的瞳孔微微收縮,握劍的手下意識緊了一下。這些情報,即便是她,也費了極大代價才窺得一二,他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吞噬功力還能獲得記憶?
“所以,”蕭燼向前一步,無視那近在咫尺的、散發著凜冽寒氣的劍尖,目光直視云昭眼底深處那抹不易察覺的擔憂,“與其擔心不知道何時會追來的暗影閣,不如先擔心一下三天之后,兵臨城下的‘清君側’大軍和里應外合的北燕高手。到時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還是說,云小姐覺得,等我那好叔父和北燕人掌控了京城,你們云家,就能獨善其身?別忘了,二十年前的交易,你們云家,可是最大的‘功臣’。”
這話如同最鋒利的針,狠狠刺中了云昭的痛處。她臉色一白,眼中閃過劇烈的掙扎和痛苦,但隨即又被更加堅定的冰寒所覆蓋。
“云家是云家,我是我。”她冷聲道,但劍尖卻微微下垂了寸許,“我自有我的打算。”
“你的打算,就是冷眼旁觀,或者在最關鍵的時候,像二十年前一樣,替我擋一下,然后繼續活在愧疚和掙扎里?”蕭燼的話語變得尖銳起來,步步緊逼。
“你!”云昭猛地抬頭,劍尖再次揚起,劍氣激蕩,顯然被徹底激怒。
但蕭燼沒有給她發作的機會,語氣忽然一轉,變得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合作吧。”
云昭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出這個。
“你我目標暫時一致。”蕭燼快速說道,“你不想讓蕭弘遠和北燕得逞,不想讓云家徹底淪為罪人,也不想我死。而我,要報仇,要粉碎他們的陰謀,要活下去。”
“我們單獨行動,勝算渺茫。合則兩利。”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雖然空無一物,卻仿佛托著無形的籌碼,“告訴我你知道的,關于‘清君側’計劃和北燕潛入人員的具體情報。而我,負責在他們內部,制造最大的混亂。”
云昭死死盯著他,眼神變幻不定。理智告訴她,與這個危險、瘋狂、身懷詭異能力的家伙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但情感和現實又清晰地告訴她,他說的沒錯。三天時間,憑借她一己之力,想要阻止這場精心策劃的巨變,幾乎不可能。
更何況,暗影閣的追殺隨時可能到來,京城這潭水,已經渾到了極點。
“我如何信你?”她聲音干澀地問。
“你不需要信我。”蕭燼淡淡道,“你只需要信你自己。信你自己判斷,與我合作,是不是目前阻止災難、并讓你有機會親手了結云家罪孽的最佳選擇。或者,你可以現在一劍殺了我,然后獨自去面對這一切。”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殿外,隱約傳來侍衛換崗的腳步聲,更襯得殿內死寂。
許久,云昭緩緩收劍歸鞘。
“咔嚓。”清脆的入鞘聲,仿佛是一個妥協的信號。
“城防副將劉猛,已被蕭弘遠買通,三日后子時,他會打開西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