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風沙似乎永無止息,吹打著那座矗立在荒原與山脈交界處的孤寂戍堡。堡墻由巨大的黑褐色山石壘砌而成,飽經風霜雪雨和戰火洗禮,表面布滿刀劈斧鑿和箭矢留下的斑駁痕跡,如同一頭沉默而疲憊的巨獸,匍匐在這片蒼涼的土地上,默默守護著身后的疆域。
“鐵壁戍堡”。
四個早已褪色、卻依舊透著鐵血煞氣的篆字,刻在飽經風蝕的堡門上方。這里曾是原主父親,那位被譽為大胤戰神的王爺,當年經營北境時最早建立、也是最核心的據點之一。即便過去多年,即便朝堂更迭,即便主帥早已隕落,這座戍堡依舊如同釘子般楔在這里,未曾后撤半步。
蕭燼的身影出現在戍堡外數百丈的一個土坡上,并未立刻靠近。他遠遠觀察著這座熟悉的、卻又陌生的堡壘。
堡墻之上,哨兵警惕地巡視著,雖然甲胄略顯陳舊,但身姿挺拔,眼神銳利,顯然是百戰老兵。堡內隱隱傳來操練的號令聲和金石交擊聲,秩序井然,并無頹廢之氣。
靈識如同無形的微風,小心地拂過戍堡,感知著其中的氣息。大部分軍士都在六品到七品之間,其中夾雜著幾道八品氣息,應該是中層將領。而在戍堡最中央的那座石樓內,一道氣息尤為雄渾沉凝,竟也達到了先天之境,雖然只是初期,卻根基扎實,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鐵血煞氣。
看來,父親留下的根基,尚未完全腐朽。
蕭燼整理了一下略顯風塵的青色勁裝,緩緩向著堡門走去。
“站住!什么人?!”
距離堡門尚有百步,墻頭便傳來一聲厲喝,數張強弓已然對準了他,箭簇在昏暗的天光下閃爍著寒芒。戒備極其森嚴。
蕭燼停下腳步,朗聲道:“故人之后,途經此地,特來拜會李震將軍。”
李震,原主記憶中是父親麾下最忠心的副將之一,也是這鐵壁戍堡的現任守將。那石樓中的先天氣息,應該就是他。
墻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進行交流。很快,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閣下何人?李將軍豈是你說見就見?”
蕭燼不再多,從懷中取出那半塊暗金色的虎符,運起一絲真氣,將其托在掌心。虎符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轉著一層微光,透著一股獨特的威嚴氣息。
“將此物呈予李將軍,他自會明白。”
墻頭再次沉默,顯然有人迅速下去通報了。
約莫一炷香后,沉重的堡門發出“嘎吱”的摩擦聲,打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名穿著百夫長服飾、面容冷峻的漢子走了出來,目光如刀般上下打量著蕭燼,最后落在那半塊虎符上,眼神微微一凝。
“閣下請隨我來,將軍有請。”他的語氣依舊帶著警惕,但多了幾分客氣。
蕭燼點點頭,跟隨這名百夫長走進戍堡。
堡內景象比外面更加肅殺。街道整潔,卻空無閑人,只有一隊隊披甲執銳的軍士沉默地巡邏而過,目光掃過蕭燼這個陌生人時,都帶著審視和戒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銹、皮革和汗水的混合氣味,這是真正軍營的味道。
一路無話,徑直來到中央石樓。
石樓內陳設簡單粗獷,墻上掛著北境地圖和磨損的兵刃,一股肅穆之氣油然而生。主位之上,端坐著一位身穿常服、卻依舊難掩彪悍氣息的中年將領。他面容棱角分明,膚色黝黑,下頜留著短須,一雙虎目開闔間精光四射,正是守將李震,先天初期修為。
他手中正摩挲著那半塊虎符,目光復雜,看到蕭燼進來,那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他身上,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這虎符,你從何得來?”李震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蕭燼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家傳之物。”
李震虎目微瞇:“家傳?據李某所知,此物應當隨王爺……”
“王爺雖逝,世子尚在。”蕭燼打斷他,語氣平淡,卻如同投下一塊巨石。
廳內瞬間一片死寂!那引路的百夫長手瞬間按上了刀柄,氣息陡然變得危險起來!
李震的身體也猛地坐直,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死死盯著蕭燼:“你是……世子殿下?!不可能!京城消息傳來,世子早已……”他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意思很明顯,早已被廢,癡傻,甚至可能已經死于之前的叛亂。
蕭燼微微一笑,并未解釋,只是緩緩運轉體內先天真氣。一股雖極力收斂、卻依舊浩瀚磅礴、遠勝李震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的巨龍微微睜眼,瞬間充斥了整個石廳!
與此同時,他臉部肌肉微微蠕動,骨骼發出極其細微的輕響,恢復了七八分原本的容貌輪廓,尤其是左臉頰那道舊疤,清晰可見!
“這……這是……先天之氣?!還有這……”李震感受著那令他心悸的氣息,看著那張與記憶中王爺有五六分相似、且帶著那道標志性疤痕的臉,虎目圓睜,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蕭燼面前,仔細端詳,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您……您真的……恢復了?!而且這身修為……”
身后的百夫長也是目瞪-->>口呆,按著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
“九死一生,僥幸得存,略有際遇。”蕭燼收斂氣息,容貌再次變得普通,語氣依舊平靜,“李將軍,現在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