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總是來得急,去得也快。毒龍谷一役的驚天動蕩,似乎也被這連綿的雨水沖刷去了些許痕跡,只留下那片仿佛被天神巨犁翻攪過的破碎山谷,以及空氣中久久不散的、混合著焦土、血腥與殘余邪能的怪異味道,無聲地訴說著此地曾發生的慘烈。
金蟾寨的竹樓內,藥香彌漫。趙鐵衣躺在一張鋪著柔軟獸皮的竹榻上,雙目緊閉,臉色依舊帶著一絲消耗過度的蒼白,但呼吸已然平穩悠長。他周身那狂暴的混沌氣息已然內斂,只是偶爾,皮膚下會隱隱有灰紅色的流光一閃而逝,那是尚未被完全馴服、仍在被混沌元胎持續煉化的血煞本源殘余。
金花婆婆坐在榻邊,布滿皺紋的手指搭在趙鐵衣的腕脈上,渾濁的眼中時而閃過凝重,時而閃過驚異。阿巖公和巖虎等寨中核心人物皆肅立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許久,金花婆婆才緩緩收回手,長長舒了一口氣。
“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她喃喃自語,看向趙鐵衣的目光充滿了難以喻的復雜情緒,“強行吞噬那般海量的邪魔本源,經脈臟腑竟未徹底崩毀,反而……反而像是在進行某種深層次的蛻變與融合。這位趙將軍的根基與意志,實在遠超老身想象?!?
“婆婆,趙將軍他……無礙了嗎?”巖虎忍不住低聲問道。
“性命無虞,甚至因禍得福,若能徹底煉化此次所得,其實力必將再上一層樓?!苯鸹ㄆ牌趴隙ǖ?,隨即語氣又轉為嚴肅,“只是,那血煞之力畢竟源自上古邪魔,其污穢本質極難根除,煉化過程兇險萬分,稍有差池,恐有心魔反噬之危。此刻他陷入深度沉眠,正是身體自發的保護與調整,外人不可強行喚醒,只能靜觀其變,以溫和藥力輔佐疏導?!?
她起身,對阿巖公吩咐道:“將我珍藏的那幾味安魂定魄、滋養經脈的寶藥取來,小心煎煮。另外,傳令下去,加派寨子四周巡邏人手,尤其是靠近毒龍谷的方向,絕不可放松警惕!黑巫族雖遭重創,但其根基未必盡毀,那邪魔更未伏誅,不可不防!”
“是,婆婆!”阿巖公與巖虎齊聲領命,立刻轉身去安排。
金花婆婆又看了一眼沉睡的趙鐵衣,眼神中帶著一絲期盼,一絲憂慮,最終化為堅定。她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雨后天青、卻依舊被淡淡瘴氣籠罩的圣山方向,低聲自語:“混沌現,圣井枯……或許,這延續了無數歲月的宿命,真的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金蟾寨,必須抓住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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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京城,星火閣,明心殿。
青禾看著手中由南疆通過特殊渠道加急傳回的密報,一向清冷平靜的臉上,也罕見地露出了震動之色。密報詳細記述了趙鐵衣獨闖毒龍谷、力戰黑巫族核心與疑似三皇子蕭衍、最終摧毀圣井、吞噬本源直至力竭昏迷的經過,雖只是文字描述,但那字里行間透出的兇險與壯烈,依舊撲面而來。
“吞噬邪魔本源……昏迷未醒……”青禾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眉頭微蹙。趙鐵衣的做法堪稱瘋狂,但若成功,收益也極大。只是這其中的風險……她閉上眼,都能想象到南疆此刻的暗流洶涌。
趙鐵衣的存在,暫時鎮住了南疆的局面,但他一旦長時間昏迷的消息走漏,那些被黑巫族壓制的、或者本就心懷鬼胎的勢力,恐怕會立刻蠢蠢欲動。金蟾寨能否穩住局勢?圣山封印后續又該如何處理?
她沉吟片刻,迅速做出決斷。
“冷鋒。”
“屬下在?!崩滗h如同影子般出現在殿內。
“兩件事。”青禾語氣果決,“第一,動用我們在南疆的所有資源,不惜代價,確保趙將軍在金蟾寨的安全,并協助金蟾寨穩定周邊區域,彈壓任何可能出現的騷亂。所需藥物、物資,由商會全力調撥。第二,挑選一隊精于醫術、陣法和護衛的好手,由你親自帶隊,秘密前往南疆金蟾寨,聽候金花婆婆調遣,-->>務必保證趙將軍順利蘇醒?!?
“是!屬下即刻去辦!”冷鋒領命,遲疑一瞬,問道:“閣主,南疆之事,是否需稟報宮中?”
青禾搖了搖頭:“陛下與娘娘想必早已知曉。他們既未插手,便是有其深意。星火閣當務之急,是處理好后續,穩住局面?!彼D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而且,京城這邊,也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