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華東野戰軍指揮部。
張百川端著一碗小米粥,蹲在地圖邊上,用筷子指著沂水一帶:“老粟,你看這里。74師從臨沂出來,走這條路最快三天能到孟良崮。但張靈甫這人好大喜功,我估摸著他兩天半就會往里鉆。”
粟昱盤腿坐在地上,手里拿著半塊窩頭:“司令員,咱們手上的牌得算清楚。一縱王坤部在沂水西邊,二縱鐘偉部在蒙陰北邊,三縱許友部在費縣,十一縱韓現楚部剛整編完,放在青駝寺當預備隊。就這四個縱隊要包國民黨三個整編師外加兩個軍的援兵?”
張百川喝了口粥:“目前看包不住,是分批吃。先吃74師,再打來援的25師、83師。至于湯恩伯兵團,那是后話。”
參謀長張運逸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一摞電報:“司令員,山東軍區電報。謝政委說,沂蒙山區各縣的支前隊伍已經動員起來了,準備了三十萬斤糧食,五萬副擔架。陳參謀長組織了八萬民兵,隨時可以配合主力作戰。”
張百川接過電報看了看,笑了:“老謝他們動作夠快。回電,就說這一仗打好了,我去濟南請他們喝慶功酒。”
粟昱把窩頭吃完,拍拍手上的渣子:“司令員,咱們的作戰計劃,是不是再細化一下?四個縱隊怎么擺,總得有個說法。”
“我正要跟你商量這個。”張百川放下碗,從兜里掏出半截鉛筆,在地圖上畫起來,“一縱、二縱,負責圍困74師。三縱、十一縱,在外圍打援。具體部署是這樣――”
他用鉛筆點了點孟良崮周圍幾個山頭:“一縱的三個旅,負責西面和北面。二縱的三個旅,負責東面和南面。兩個縱隊六個旅,把孟良崮圍成個鐵桶。”
“那三縱和十一縱呢?”張運逸問。
“三縱擺在青駝寺、界牌一線。”張百川的鉛筆在地圖上移動,“這里是25師來援的必經之路。許友這個人你了解,打仗猛,敢打硬仗。讓他在這里擋住25師,至少能拖三天。”
粟昱湊近看了看地形:“青駝寺這一帶地形險要,一個縱隊擋一個師,應該沒問題。那十一縱呢?”
“十一縱放在桃墟、珠莊。”張百川的鉛筆又往東移,“這里是83師來的方向。韓現楚雖然剛來,但我在延安和他聊過,這人用兵靈活,擅長運動戰。讓他在這里跟83師兜圈子,不求全殲,只求拖住。”
張運逸在本子上飛快地記錄著,寫完抬頭問:“司令員,那湯恩伯兵團壓過來,咱們在山東的部隊可頂不住。”
“所以時間必須卡死。”張百川把鉛筆往地圖上一放,“三天。咱們必須在三天內吃掉74師,然后迅速轉用兵力,要么回頭打25師、83師,要么撤出戰斗。”
粟昱想了想:“三天吃掉一個全美械師,難度不小。74師的裝備比咱們好太多了,一個師有105毫米榴彈炮十二門,75毫米山炮三十六門,還有坦克營。”
“裝備好有什么用?”張百川笑了:“進了山,大炮拉不開,坦克上不去。咱們跟他打近戰、夜戰,讓他的重火力使不上勁。”
他頓了頓,接著說:“還有,圍74師不要圍得太死。東面留個口子,讓張靈甫覺得有突圍的希望。他一心想著突圍,就不會死守。等他把部隊拉出來,咱們再在半路上打他。”
“圍三闕一?”粟昱眼睛一亮。
“對,就是這招。”張百川點頭,“抗戰時候在山西打鬼子,這招好用得很。敵人被圍,要是覺得沒活路,就會拼死抵抗。給他留條生路,他就有僥幸心理,一心想跑,戰斗力就下來了。”
張運逸忽然問:“司令員,萬一74師真從那個口子沖出去了怎么辦?”
“沖不出去。”張百川說得斬釘截鐵,“那個口子外面,我讓三縱派一個旅埋伏著。74師要是真往那兒沖,正好鉆進咱們的伏擊圈。”
作戰室里靜了一會兒。粟昱站起身,走到窗前伸了個懶腰:“司令員,你這計劃太險了。一環扣一環,哪一環出問題,全盤皆輸。”
“打仗哪有不險的?”張百川也站起來:“我在湘江邊一個營被國民黨追著打,那才叫險,都不敢睡覺,兜圈子,現在咱們還怕他一個74師?”
門外傳來腳步聲,機要科長推門進來,臉上帶著笑:“司令員,好消息。咱們的情報人員從南京發回消息,說老蔣又給張靈甫發電報催了,要他加快速度,務必在月底前打到濟南。”
張百川接過電報看了看,遞給粟昱:“你看,老蔣比咱們還急。這一催,張靈甫更得拼命往前趕了。”
粟昱看完電報,搖搖頭:“老蔣這是把張靈甫往火坑里推啊。”
“他樂意推,咱們就樂意收。”張百川走回地圖前,“參謀長,你記錄一下,我做如下部署:
馬上給各縱隊發電報,命令如下――”
張運逸拿起筆準備記錄。
“第一,一縱王坤部、二縱鐘偉部,即日起向孟良崮周邊秘密集結。行軍一律夜間進行,白天隱蔽。到達指定位置后,構筑工事,準備打援。”
“第二,三縱許友部,在青駝寺、界牌一線構筑防御陣地。記住,陣地要做成前輕后重,梯次配置。不要死守,要節節抗擊,邊打邊退,把25師往咱們預設的戰場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