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親家,那就是婉潞的婆家,平老爺一倒下去,就遣人去報信,只是他家雖在離此兩百來里的京城,算著時日,前日就該到了,今日方到,是有些怠慢了。
朱氏看一眼聽到趙家來人之后明顯有些羞澀的婉潞,問管家娘子:“她家派來的是誰?快些打掃客房。”管家娘子雙眉緊蹙,就是來的人有些不好說,朱氏是個伶俐人,只一眼就明白,頭微微一搖:“怎么,親家老爺沒來?”
管家娘子如實答道:“他家只來了兩個管家,說事出倉促,大老爺忙于朝事,六爺要急著明年的會試,等明日七爺出京來靈前上香。”管家娘子說一句,朱氏的臉色就變白一層,等到說完,朱氏的臉色已白的不像樣了。
婉潞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父親新喪,公公不來的話還能用朝事忙碌,連自己丈夫都不來,這對自家輕慢到了極點。管家娘子說完,小心翼翼地問朱氏:“太太,那兩位管家說要進來給老爺磕頭上香,說這是出京前親家老爺的吩咐。”
朱氏壓了又壓,才把心中的那股怒火壓下去,按說這樣輕慢,是不該讓他們進來的,但日后又要仰仗他們,剛要說話,已經聽到婉潞道:“楊媽媽,你出去告訴那兩位管家,等明日七爺到了,再到靈前磕頭上香不遲。”
這?楊媽媽探究地看向朱氏,朱氏伸手拉一下婉潞:“大姑娘。”婉潞也顧不上別的,看著楊媽媽:“還不快出去?”楊媽媽沒等到朱氏的另一個指令,行禮出去了。
婉潞直到楊媽媽的背影消失不見,才覺得身上一片冰涼,朱氏回身見她渾身都在抖,伸手摸一把她身上,冷汗淋淋,忙把她扶了坐下,從壺里倒出杯熱茶:“大姑娘,世態炎涼,我經過見過的也不少了。”
婉潞手里緊緊握住杯子,全身上下只有這杯茶暖和些,對朱氏的話充耳不聞,朱氏坐到她身邊,什么話也沒說。婉潞發了會呆這才把已經冷了的茶放下,瞧著朱氏道:“太太,輕慢我也沒什么,只是在亡人面前也該收斂著些。”
亡人?朱氏似被什么東西打到,有些茫然失措地看著上面的靈位,平公孝鋒之位。亡人亡人,從此之后就是陰陽兩隔。這幾日朱氏雖吩咐下人料理喪事,但直到此時才仿佛意識到,他從此再不在了。一種無法說的悲坳涌上心頭,朱氏閉眼,一串淚水從她眼里滑落。
朱氏難過的幾乎崩潰,恍惚中,手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耳邊是婉潞溫柔而又有些遲疑的叫聲:“太太?”
朱氏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繼女,淡淡娥眉下眼似秋水,她的鼻子和丈夫是一摸一樣的。這是他留在世上的骨血,和續宗一樣,續宗才七歲,平氏宗族里面難免有想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自己的娘家不過普通商戶,哪似婉潞定親的趙家,是大雍朝延續百年的世家。
不管是為了什么,為了續宗,為了亡人在地下安寧,眼前的繼女都不能似原先一般淡薄。朱氏反握住她的手,眼淚掉落下來:“大姑娘,直到此時,我才知道老爺他,是真的不在了。”
看著朱氏悲戚的面容,聽著她難過的話語,婉潞心中的悲傷更重,淚也落了下來,鼻中酸澀更重,看著已經又睡過去的續宗,婉潞的話已經快要泣不成聲了:“太太雖然自苦,為了續宗也該自己保養些,況且平家日后還要多靠太太。”
短短數語,婉潞已經泣不成聲,朱氏也撐不住,方才的話還有一些是為的自己,此時卻是想起已死的人,抱住婉潞大哭起來,靈堂里伺候的人也流淚不止。睡中的續宗被哭聲吵醒,揉著眼睛睜開眼,含糊地叫了聲爹,這才站起來。
聽著那聲爹,朱氏心中就似被錐子刺了一般的疼,伸出一支手攬過兒子,一家三口哭興了,堂里的下人們又不敢勸,楊媽媽在外面等了許久才小心進來回道:“太太,小的按了姑娘的意思去和趙府管家說了,管家說既不許上香磕頭,就來給太太磕個頭,然后這就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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