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氏臉上有一抹紅色,婉潞低頭一思量已經明白,前些日子辦喪事,來往應酬都是朱家那邊幫忙甚多,朱氏是怕自己往心里去,婉潞不由往朱氏那邊靠緊一點:“太太事事想著周全,這是極好的,只是我總擔了個女兒的名頭,太太總是如此,倒是隔閡了?!?
朱氏不由一笑,伸手摸一摸她的臉,什么話都沒說,婉潞畢竟還小,不曉得這世上有些人心眼極壞,做后母的,稍做不到一點就有人嚼了無數的舌根。自己竭盡所能,不還是有四老爺他們在那里挑撥嗎?
婉潞已經靠到她的膝頭:“常在想,若娘還活著,是不是常和她說些話,可是娘終究還是沒在,太太雖對我極好,可每見太太斥責續宗時候,我常在想,這被娘斥責究竟是什么滋味?”
說著婉潞抬頭看著朱氏,朱氏的心里不由漫上酸澀,那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傻孩子,哪有人想找斥責的?”婉潞聽出朱氏這話和平時有些不同,少了些禮儀,多了份親熱,那頭又靠回朱氏的膝蓋:“算來,從娘去世到現在,快十年了,沒這樣了。”
說著婉潞唇邊露出一個笑容,可淚又滴了下來,朱氏的手本要撫到她身上,聽了這話,酸澀更甚,低頭見她唇邊的笑容,嘴里說著傻孩子,那淚竟滴到婉潞頭上。
婉潞靜靜伏在她膝蓋上,過了會聲息漸漸平靜,朱氏知道她已睡著,沒有像平時一樣喚丫鬟來把她扶到床上,而是拿過一件披風,就這樣讓她一直睡著。
喪事辦完,春天也來到這里,雖說服喪期間不能穿紅著綠,可看著春回大地,燕子在檐下筑巢,柳樹的枝頭冒出嫩嫩的綠芽,桃花也在院里開放,比起一直灰蒙蒙的冬天,整個人都清爽很多,那種一直蔓延在家里的哀傷氣氛也少了許多。
丫鬟們雖然不敢像平時春來時候放風箏,打秋千這些玩耍,可還是悄悄地在自己衣衫里面換上了紅色的小襖,朱氏瞧著這些年輕姑娘嬌嫩的臉龐,心里不由感慨,自己去年也是和她們一般的,而今年就成了寡婦,日后就只能穿著素服,照料兒子了。
隨著春的到來,平家也有了陌生人上門,這日晚些時候,有一中年男子帶著仆人來到這里,稱自己是婉潞的舅舅,要來探望外甥女。
朱氏得到報信時候,正在和自己大嫂朱太太在那里嘗著今年的新茶,聽到這個消息,朱太太的眉一皺:“李家不是很久沒有消息了嗎?上次妹夫去世,送了信也沒有回應,這都兩個月了,他們倒來了?!敝焓厦ε囊幌麓笊┑氖郑瑢韴笮诺娜税櫭紗柕溃骸盎剡^大姑娘沒有?”
丫鬟垂手恭敬地道:“還沒有呢。”接著又加上一句:“此時是楊大叔在那里陪著?!敝焓媳鞠肭菜セ?,但想一想還是自己去,剛站起身就看見婉潞走了過來。
朱太太施施然喝了口茶:“瞧,這不是自己生的,總貼不到自己身上?!敝焓弦膊焕硭?,婉潞臉上的神色明顯混著激動,胡亂行了一禮就問:“方才聽丫鬟們說,李家舅舅來了,是不是?”
朱氏拍一拍她的手:“確是來了,只是家里除了你也沒人見過,我才想讓你去見見?!蓖衤旱哪樕巷w起緋紅,如不是顧及禮儀,只怕此時就要轉身而去。
朱氏心里不由有些酸味,不過這時就是吃醋了,朱家這邊,雖說婉潞禮儀無缺,舅舅舅母也喊的親熱,卻什么時候看見朱家來人時候她這么迫切的?
不過朱氏還是帶著婉潞往外面走來,看著一路上婉潞難以抑制的激動,朱氏心里的那種不好受越來越重了,遠遠已經可以看見廳外伺候的下人。
猛地從那下人里面出來一個婆子,拉住婉潞大哭起來:“大姑娘,絕沒想到還能活著看見你?!蓖衤汉笸艘徊剑屑氁豢床挥审@叫道:“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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