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潞給朱氏整整頭面,挑了支小鳳釵戴上,又換了秋香色的大衣衫,顯得精神許多。到外面時候,廳里已坐滿了人,多是和朱老爺有來往的各商家太太,正在那里七嘴八舌地恭喜朱太太,見到朱氏出來,有個眼尖的已經叫道:“老封君來了,再過些日子,朝廷誥封下來,我們見了您,就要磕頭問安了。”
這話說的眾人大笑不止,朱氏忙道:“哪有這樣的,你們侄兒雖中了狀元,也要從六品官做起,大家彼此來往還是照舊,哪能讓你們磕頭問安呢?”另一個和朱家極熟的太太笑道:“果然平太太的話聽起來就是好,這大富之家和那暴發(fā)戶就是不同,有些人兒子才中了個進士,沒有授官呢就在那張揚的自己不知道姓誰。”
這說的就是方太太,朱太太不由咳嗽兩聲,兩家畢竟是親家,那太太也醒悟過來,用手輕輕打自己臉一下:“瞧我,一見平太太這樣的,就什么都忘了,還沒恭喜過平太太呢。”
說笑一會,眾人也就散去,朱太太和朱氏姑嫂在哪里清點賀禮,雖是為了續(xù)宗,里面多是為朱老爺面子來的,還禮也是這邊,朱氏不過看看就罷。
侯府的賀禮也已送到,一方端硯,十錠松煙墨,二十支上好湖筆,一百張宣紙。別的罷了,那端硯不光石頭好,上面的雕工也極細致,絕不是凡品。朱太太都咂舌:“侯府做事果然大方,這方端硯我長這么大所見過的,竟都不如這方,這雕工,和那些貢品也差不多,難道是宮里的東西?”
宮里的東西,難道是月太君嫁妝里的?當年她出嫁是榮安郡主備的嫁妝,榮安郡主出手大方,里面還有些東西是原本預備給月嫣然的,月嫣然當初曾是待嫁皇后,她的東西就沒凡品。
婉潞細細瞧著那端硯,侯府竟已窘迫到了這種地步,楚夫人要拿月太君的嫁妝出來送禮。婉潞把東西放下,笑著道:“什么東西放在那也是白撂著,總要用了才叫東西,恭賀狀元,這樣才能拿的出手。”朱太太撲哧笑了出來。
婉潞心里卻沒那么高興,走到外面,命人把趙府的婆子傳進來,婆子懷里還抱著樣什么東西,臉上的笑也有些古怪,等到到了跟前,才把懷里抱著的東西放下,婉潞感覺是個小人兒,剛要上前掀開,蒙住的斗篷已經被一把扯開,瑾姐兒俏生生的臉露出來:“娘,女兒好想你。”
婉潞不由瞪婆子一眼:“這樣的天,蒙壞了姐兒怎么辦?”婆子訕笑道:“六奶奶,這都是姐兒的主意,說要讓您高興高興。”婉潞把女兒抱起來,點著她的鼻子:“下次可不許這樣,娘可一點也不高興。”瑾姐兒捧住臉,眼睛睜的大大的:“真的嗎?娘,你真的不高興嗎?”
婉潞見女兒一派天真,不由在她臉上狠狠親了兩口:“方才不高興,現在高興了。”瑾姐兒嘻嘻笑了,丫鬟從里面走出來,手里拿著紅封要給趙府來送禮的人賞錢,見婉潞抱著瑾姐兒,倒嚇了一跳,接著就笑道:“姐兒也來了,你是來恭喜表少爺的嗎?”
瑾姐兒在婉潞懷里四處張望,好奇地問:“娘,祖母說舅舅中了狀元,你今兒不回去了,可是舅舅都沒長胡子怎么能中狀元呢?”天真的話引得婉潞又笑了,刮一下女兒的鼻子:“不是像你姑父一樣,長了胡子才能中狀元的。”
瑾姐兒好像明白了,點了點頭,朱氏和朱太太已經出來,看見外孫女,朱氏張開雙手要抱她,瑾姐兒從婉潞懷里滑下來,給朱氏行了個禮就道:“外婆,我要去見狀元。”朱太太也開懷大笑:“好好好,今兒沾你狀元舅舅的喜氣,日后長大了,也嫁個狀元女婿。”
續(xù)宗赴過瓊林宴,頭三名都穿了大紅袍子騎馬游街,狀元年輕,榜眼文雅,探花郎更是俊俏的像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看他們的人圍的人山人海,說多少年都沒見過這樣整齊英俊的三個少年郎了。
上門來給續(xù)宗提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有幾家曾拒絕過續(xù)宗的,朱氏和朱太太挑花了眼,索性哪一家都不敢應,稱要等續(xù)宗回鄉(xiāng)祭祖問過祖宗后才敢應下。
婉潞是知道續(xù)宗被人提親的事,此時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要你們當初看不上他,現在后悔了吧?續(xù)宗的熱鬧還在進行,婉潞畢竟還在孝期,也不好多出去,只在家里待著。
這日吃完午飯,婉潞又拿起針線,準備給續(xù)宗做件襖,朱氏年紀已經漸漸大了,眼有些花,這襖只有自己這個姐姐幫忙做,不然堂堂狀元穿不合身的襖,那才笑歪人的嘴呢。
剛做了幾針,彩云就走了進來:“六奶奶,太太請您到前面去。”婉潞放下針線打算就走,彩云瞧一瞧她的穿著:“六奶奶,太太吩咐你換件衣衫,說是皇后宮中的內宦要見您。”
皇后宮中的內宦?婉潞覺得這怎么也聯系不到自己身上,但還是去換了衣服,穿了大袖衫,取掉冠子上的珠串,表示自己在守喪。隨著彩云來到外面,楚夫人的額頭皺的有些緊,見了婉潞過來忙對下面坐著的那個宦官道:“這就是我家的六兒媳,六奶奶,這是皇后娘娘宮里的蘇總管。”
婉潞剛要上前行禮,那蘇總管已經站起來:“不必了,皇后娘娘傳召六奶奶,還請六奶奶隨老奴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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